潘金莲把最后一笼夹肉卷饼端出锅时,指腹被烫得泛起红痕。她没顾上疼,眼睛先瞟向街对面——西门府的马车停在老槐树下,车帘纹丝不动,倒比昨日管家叉腰站摊前更让人发慌。
\"媳妇,要不今天早收摊?\"武大郎攥着擦桌子的布,指节泛白。他昨晚磨了半宿的擀面杖,把前端削得又尖又滑,此刻正藏在案板下,木头柄被汗浸得发亮。
潘金莲往铁板上泼了勺油,滋滋声里抬眼笑:\"收摊?咱的新糖酥饼刚出炉,正香着呢。\"她夹起个卷饼塞进武大郎嘴里,\"尝尝,加了蜂蜜的,甜不?\"
饼馅里的五花肉卤得酥透,混着黄瓜的脆和蜂蜜的润,把武大郎的话堵了回去。他嚼着饼,看潘金莲转身招呼客人,蓝布裙角扫过灶台,带起的风都飘着肉香——这光景,倒比刚穿来时梦里都不敢想的好。
没等第三个客人拿到饼,街对面的马车动了。下来的不是管家,是个穿月白绸衫的年轻公子,面白无须,手里摇着把描金折扇,正是西门庆的独子西门钰。他身后跟着四个精壮仆役,个个眼神带刀。
\"潘娘子好兴致。\"西门钰的扇子点着摊位,\"家父说前日多有冒犯,特让小侄来赔罪。\"他挥挥手,仆役抬过个锦盒,打开是两匹上好的云锦,\"这点薄礼,还望笑纳。\"
潘金莲擦着手直起身,围裙上的油星蹭到裙摆也没在意:\"西门公子客气了,小本生意,经不起这么贵重的礼。\"她指了指排队的街坊,\"您看,大家等着买饼呢,要不......\"
\"不急。\"西门钰的扇子突然指向武大郎,\"武大哥也在啊?听说武大哥最近攒了不少银钱,倒是比卖炊饼时体面多了。\"他刻意把\"体面\"两个字咬得轻,却像针往人心里扎。
武大郎的手猛地按在案板下,擀面杖的木柄硌得掌心生疼。潘金莲斜了他一眼,递过个刚出炉的糖酥饼:\"公子尝尝?甜口的,配您这扇子正好。\"
西门钰没接,扇子\"啪\"地合上:\"潘娘子是个聪明人。家父说,卷饼铺这地界,若想安稳开下去......\"
\"公子这话就错了。\"潘金莲突然提高声音,足够排队的客人都听见,\"咱阳谷县的地界,安稳不安稳,是县太爷说了算,可不是哪家公子的扇子说了算。\"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告栏,\"瞧见没?县太爷亲题的'诚信商户',红绸还没摘呢。\"
人群里有人搭腔:\"就是!潘娘子的饼又好又干净,我们都爱吃!\"
西门钰的脸白了白,扇子柄在掌心转得飞快:\"潘娘子这是不给西门府面子?\"
\"面子是挣来的,不是抢来的。\"潘金莲拿起个卷饼,对着阳光照了照,饼皮薄得能透光,\"就像这饼,面得揉够百遍才筋道,馅得卤够时辰才入味。强抢的面子,跟没揉透的面似的,一戳就破,您说对不?\"
武大郎突然闷声开口,声音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俺媳妇说得对。\"他从案板下抽出擀面杖,不是要打,是往铁板上一搁,\"俺们凭手艺吃饭,不怕谁!\"
这话糙得像没筛的面,却让排队的人都鼓起掌来。有个挑着菜担的老汉喊道:\"西门家的,别在这耍横!前儿你们府里的仆役抢了王屠户的肉,县太爷还没罚够?\"
西门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本想摆个\"鸿门宴\",显显西门府的威风,没成想被堵得哑口无言。仆役想上前,被他按住——真动了手,传到县太爷耳朵里,又是一顿罚。
\"好,好得很。\"西门钰指着潘金莲,扇子抖得厉害,\"潘娘子等着。\"
\"随时候着。\"潘金莲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锅铲,\"不过下次来,记得带现钱。咱铺子里概不赊账,对谁都一样。\"
西门钰气呼呼上了马车,车帘甩得差点掀掉。人群里爆发出哄笑,有个大婶塞给潘金莲块湿布:\"擦擦汗,看把这孩子气的,跟他爹一个德性。\"
武大郎摸着擀面杖,指腹蹭过光滑的木头:\"媳妇,他会不会......\"
\"会啥?\"潘金莲把湿布往他脸上抹了抹,\"他敢来,咱就敢接。你忘了?李捕头昨天还来买饼,说县太爷夸咱是'阳谷县的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