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硬气，倒让两个衙役迟疑了。管家眼珠一转，冷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去县衙的路上，潘金莲走得稳稳当当，路过自家饼摊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隔壁卖菜的李大娘：“劳烦您帮我照看会儿摊子，傍晚我若是没回来，让我家大郎把炉子封好。”那镇定模样，倒比押着她的衙役还像个主事的。
县太爷的大堂上，潘金莲站在当中，脊梁挺得笔直。案上摆着块咬了一半的酥饼，看着确实像有粒黑点。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潘金莲，你可知罪？”
“民妇不知。”潘金莲声音清亮，“请大人细看那‘沙子’——民妇做饼用的芝麻都是炒过的，沙子炒过会发黑发脆，您一碾便知；若是真沙子，必定带着土腥味。”
县太爷愣了下，让衙役取来碾子。那黑点一碾就成了碎末，还带着股芝麻香。管家的脸“唰”地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大人。”潘金莲突然开口，目光扫过缩在一旁的管家，“这酥饼是三天前送的，若是真有沙子，小公子当天就该不适，为何偏偏等了三天？再者，民妇记得那天送饼时，管家说要留两盒给‘西府的朋友’，不知这饼，是否经了旁人的手？”
她特意把“西府”两个字咬得重了些——阳谷县谁不知道，西门庆府就叫西府。
管家浑身一颤，“扑通”跪了下来，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西门大官人让小的……小的在饼里掺点东西，他说……说要让武大郎的摊子保不住……”
满堂哗然。县太爷脸色铁青，一拍惊堂木：“大胆！竟敢构陷良民，还不快把西门庆给我传来！”
潘金莲站在原地，看着管家瘫在地上的样子，心里没什么快意，只觉得松了口气——还好没让武大郎跟着担惊受怕。她悄悄抬手摸了摸发髻，那里藏着片晒干的芝麻叶，是早上武大郎塞给她的，说“戴着顺气”。此刻摸着那粗糙的叶片，倒比任何护身符都管用。
等武大郎提着一篮刚出炉的热饼冲进县衙时，正撞见潘金莲从大堂里出来。他手里的篮子晃了晃，饼掉出来两个，滚到她脚边。
“媳妇！你没事吧？”他跑过来，手在她胳膊上左摸右摸，像检查瓷器似的。
潘金莲捡起饼，拍掉灰递给他：“你看，我说了没事。”她踮脚往他兜里塞了块碎银，“刚县太爷赏的，够给你买棉布了。”
武大郎捏着银子，突然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抱住，声音哽咽：“俺就知道……俺媳妇最能耐了。”
周围的衙役都笑，潘金莲却没推开他，只悄悄拍了拍他的背。阳光从县衙的飞檐漏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织成一团。她突然想起刚穿来时，对着镜子看见“潘金莲”那张脸时的恐慌——那时她以为自己注定要落个凄惨下场，却没料到，靠着一双手，一口锅，竟也能把这地狱模式的日子，过出了几分甜来。
“走，回家。”潘金莲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脚步轻快，“今儿做你爱吃的肉丁饼，多放两勺酱。”
武大郎“哎”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的篮子晃悠着，饼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在整条街上漫开来。有人凑过来问：“潘娘子，明天的酥饼还做不？”
潘金莲回头笑：“做！不光做酥饼，还做新口味的——豆沙馅的，甜糯得很。”
风掀起她的鬓角，露出耳后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像粒藏在饼里的糖心，不显眼，却够甜。武大郎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说他媳妇不好的人，怕是从没尝过她做的饼——那饼里藏着的，可不只是芝麻和糖，还有把苦日子熬成甜的本事。
暮色里，两个身影渐渐走远，篮子里的饼香却像生了根，在阳谷县的街面上扎了营。往后的日子还长，谁知道这饼香里，不能熬出个更踏实的乾坤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