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周满仓被问得语塞,额头冒出冷汗。胤禩见状,示意衙役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周满仓身边:“周总管,坐下说。本王知道,你在粮库待了八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若说实话,是谁让你换粮的,本王可以保你家人平安,但是你要记住,不能胡乱攀附,就能让你少受些罪。你想想,这事闹这么大,皇上迟早会查清楚,你若替人顶罪,最后只会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值得吗?”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周满仓台阶,又点出了后果。周满仓坐在凳子上,双手攥紧,沉默了片刻,终于哭着说道:“王爷,是齐世武!是齐统领让小人换的粮!他说太子府近来用度紧张,让小人把粮库里的好粮运去东宫庄子,再用米糠和陈米补上,还说事后给小人十万两银子……小人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好粮运去了哪?米糠又是从哪来的?”胤禩追问。
“好粮分三批运去了京郊的东宫庄院,米糠是齐世武让人从城外粮贩子手里买的,说是‘喂庄里牲口用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周满仓一一交代,连运粮的车夫姓名、出发时辰都没遗漏,甚至还说了齐世武叮嘱他“别声张,出了事有东宫担着”的细节。
接下来审另外两个管事和五个库头,过程也还算顺利。有了周满仓的供词打底,其他人见无法抵赖,大多在威逼利诱下松了口——有的说“是齐统领让人传话,不敢不从”,有的说“得了周总管给的十两银子好处”,供词都紧紧围绕齐世武,没人敢主动提及太子。
直到审最后两个记账文书时,出了意外。这两个文书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刚进粮库半年,或许是怕被牵连定罪,或许是想靠“揭发有功”求个从轻发落,一上堂就哭着磕头:“王爷!大人!我们说实话!我们听见齐世武跟周总管说,‘这是太子殿下亲口吩咐的,错不了’!我们还看见齐世武拿着太子的手谕来粮库调粮,只是手谕没给我们看……”
这话一出,堂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觉罗阿塔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胤禩,手里的惊堂木都忘了落下;记录的文官也停了笔,毛笔尖悬在纸上,墨汁顺着笔尖滴在空白的供词上,晕出一小团黑点。
胤禩心里一沉,面上却依旧镇定。他缓缓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那两个文书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说看见太子手谕,可有人证?手谕上写了什么内容?是太子亲笔,还是旁人代笔?”
两个文书被问得一怔,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人证,我们就远远看了一眼……手谕内容没看清……”
“既没人证,又没看清内容,怎敢乱咬是太子的意思?”胤禩打断他们,声音微微提高,“齐世武是东宫官员,他说的话未必就是太子本意,或许是他假传指令,想从中牟利!你们身为记账文书,不思如实记录,反倒听信传言、妄议储君,就不怕按‘大不敬’治罪?”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两个文书瞬间清醒。他们这才意识到,“指证太子”是何等重罪,连忙磕头求饶:“王爷恕罪!是小人糊涂!是小人听岔了!都是齐世武的主意,跟太子殿下无关!”
胤禩见状,朝记录的文官递了个眼色,淡淡道:“方才无关紧要的话,不必记在供词上。继续问他们改账册的细节——齐世武让他们改了哪些数目,改后的账册交给了谁,都要一一记清楚。”
文官连忙点头,重新拿起笔记录;两个文书也不敢再提太子,只乖乖交代了如何按周满仓的吩咐,把“好粮入库”改成“混合粮入库”,又如何将运粮记录上的“东宫庄院”改成“城外粮栈”的细节。
审完最后一个人时,已近午时。觉罗阿塔送胤禩出大理寺,走到门口时,忍不住低声问道:“王爷,那两个文书的话,当真不用记?万一皇上问起……”
胤禩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语气平静地说了几个字:“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觉罗阿塔恍然大悟,连忙躬身道:“王爷考虑周全,属下受教了。”
胤禩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坐上轿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