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事回答。
“听说长得挺漂亮,是厂里的‘厂花’?”
孙同志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张淑芬的心凉了半截,
“有时候,太出挑了反而容易惹闲话。先进工作者,重点还是要在‘先进’和‘工作’上。漂亮嘛……锦上添花可以,但不能是本钱。”
王大壮连忙应和:
“是是是,孙同志考虑得周到。张淑芬同志呢,技术也不错,就是……有时候心思活络了点,不如张秀沉稳。这次评选意义重大,还是求稳为好。”
几句话的功夫,仿佛已经给这场竞争判了死刑。
张淑芬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颊火辣辣的。
机器轰鸣声似乎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几句如同判决书般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推荐张秀……”
“踏实肯干…本色…”
“太出挑了容易惹闲话……”
“心思活络…不如张秀沉稳……”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和自尊上。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技术上或许比阿秀稍逊半筹,但她从未觉得这是什么致命的差距。
她年轻,漂亮,会说话,人际关系处得比埋头苦干的阿秀好多了。
她以为,这些“软实力”足以弥补那一点点技术的不足,甚至在竞争这种带有荣誉性质的称号时,应该是加分项。
可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在领导眼里,她的漂亮成了“容易惹闲话”的原罪,她的活泼成了“心思活络”的缺点,而阿秀的木讷,却成了“踏实沉稳”的优点。
凭什么?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
就因为她会打扮、爱说笑?
就因为她在男工里更受欢迎?
一股混合着屈辱、不甘和怨愤的情绪,像毒藤一样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领导们又巡视了一圈,终于说说笑笑地离开了车间。
下班铃声尖锐地响起,工友们纷纷停下机器,说笑着收拾东西,准备去澡堂或者食堂。
阿秀也做完了最后的清理工作,用棉纱擦着手,下意识地看向淑芬的方向。
她看到淑芬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单薄的背影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僵硬。
阿秀张了张嘴,想喊她一起走,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天晚上电影散场后,淑芬床帘里透出的冰冷隔阂,让她望而却步。
她捏了捏口袋里那张已经有些发软的电影票根,心里一阵酸涩。
最终,阿秀默默地转身,随着人流离开了车间。
她想,也许淑芬需要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