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阿秀,
“你要是评上了,借我用用行不?”
阿秀笑了笑:
“当然行,淑芬姐。不过……还不一定是我呢。”
“嗨!除了你还能有谁?”
张淑芬语气笃定,
“你那技术,摆在那里呢!谁能比得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自嘲,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不像我,使尽了力气,也只能勉强达到合格线,稍微分点心,就可能出次品。哎,有时候真羡慕你,心灵手巧。”
阿秀摇摇头:
“你只是没把心思全放在这上头。你要是认真练,肯定也很快。”
“我哪有那个耐心呀!”
张淑芬噗嗤一笑,
“看着那些纱线头我就眼晕。还是你厉害,坐得住。”
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厂区大道上几个骑着自行车、穿着白衬衫的年轻干部,又迅速收了回来。
两人走到一车间和三车间的岔路口。
“那我先去啦!”
张淑芬松开阿秀的胳膊,朝她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向一车间。
她的背影在众多步履匆匆的女工中,依然显得格外出挑。
阿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才转身走向三车间。
车间的轰鸣声瞬间将她吞没。
巨大的纺机排列成行,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棉絮,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雪。
她走到自己的机位前,戴上白色的工作帽,深吸了一口气,将刚才路上那些关于“标兵”和“厂花”的议论,以及张淑芬那些看似亲昵实则微妙的话语,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她的手抚上冰冷的机器,眼神变得专注而坚定。
在这里,在这一排排飞旋的纱锭和穿梭的纱线之间,她是绝对的王者。
上午的工作紧张而忙碌。
阿秀全神贯注,手指翻飞,处理断头、接线、巡视机台,动作流畅得像一首无声的协奏曲。
她的机位周围,次品率永远是最低的。
工间休息的哨声响起,女工们像潮水般涌向食堂。
食堂里人声鼎沸,窗口排着长队。
阿秀打好了一份简单的饭菜——青菜、土豆丝,加上几片薄薄的肉片,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刚吃了没几口,对面就坐下了两个人,是张淑芬和她在一年间要好的姐妹,赵小梅。
“哎呀,饿死我了!”
张淑芬把饭盒放下,里面除了厂里的菜,居然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她小心地把荷包蛋拨到一边,似乎舍不得马上吃。
赵小梅性格活泼,嗓门也大,一坐下就冲着阿秀挤眉弄眼:
“阿秀,听说没?厂办那群人,不光私下评‘厂花’,还打赌呢!”
阿秀抬起头,有些茫然:
“打什么赌?”
“赌这次的‘技术标兵’和‘厂花’,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啊!”
赵小梅兴奋地说,
“有人说,阿秀技术好,模样也周正,说不定能双喜临门呢!”
张淑芬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着用筷子头轻轻打了赵小梅一下:
“就你话多!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转向阿秀,语气带着安抚,
“别听小梅瞎说,都是没影子的事。”
阿秀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土豆丝,轻声说:
“我没想过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