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阿秀的儿子,照顾他,控制他,仿佛这样就能偿还那笔血债,就能让阿秀的影子“永远属于自己”,就能…让那撕心裂肺的愧疚感稍微平息一点。
只是这赎罪之路,早已在病态的心理下,滑向了更深的罪恶深渊。
“嗬…”
病床上,一声极其微弱、悠长的叹息从氧气面罩下逸出,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解脱。
张淑芬涣散的目光最后一次,极其缓慢地掠过李国栋那张酷似阿秀年轻时的脸,那紧蹙的眉头,那充满恨意和困惑的眼睛。一滴浑浊的泪,缓缓滑过她布满沟壑的眼角。
然后,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消失了。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生命搏动的绿色曲线,在发出一阵紊乱的波动后,猛地拉成了一条笔直、冰冷的直线。
“嘀————————”
尖锐、悠长、象征着生命终结的蜂鸣声,骤然划破了监护室死寂的空气,刺耳地回荡着,如同最后的丧钟。
护士立刻上前检查瞳孔,按压颈动脉,动作迅速而专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护士的额头逐渐渗出汗水,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和专注。
医生也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不断地指挥着护士的操作。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
经过一番艰难的抢救,终于,病人的眼睛缓缓睁开。护士和医生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护士对着医生和警察,声音略微颤抖地宣布。
医生走到病人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对警察说:
“这次真是幸运,多亏了我们及时的抢救。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治疗。”
警察点了点头,表示会配合医院的工作。
李国栋看着病床上那具差点失去生机的躯体,那张残留着巨大痛苦和一丝解脱的脸,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幻影。
“对不起”?
一句迟到了三十多年、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刻划出的“对不起”,能抵偿什么?
能换回他母亲鲜活的生命吗?
能抹平他被精心设计、利用、欺骗、几乎家破人亡的伤痛吗?
能洗刷她后来犯下的、对林晓梅前夫、对他自己的毒害罪行吗?
荒谬!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悲愤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仿佛刚才被触碰的地方沾染了剧毒。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颤抖的触感,以及那三个用生命刻下的字——“1987”、“纺织厂”、“更衣室”、“对不起”——它们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皮肤上,烙进了他的灵魂里。
“呃…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眼前的一切——惨白的灯光、冰冷的仪器、床上那具余温尚存的尸体、警察和护士沉静而职业化的脸——
都在旋转、扭曲,变得光怪陆离。
老警察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声音低沉:
“李国栋同志,冷静。至少,她最后指向了方向。1987年纺织厂的事,我们会重新彻查。还有林晓梅,我们一定尽全力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