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纸张的手指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
“不……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低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这是谋杀……”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小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是谋杀！你爸是被她们害死的！是不是？！说话！”
巨大的恐惧和被点破真相的冲击让陈小雨猛地一颤，她像受惊的兔子般惊恐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泪水汹涌而出。
她没有否认，只是更深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外婆说……那些是好东西……是祖传的方子……妈妈……妈妈就信了……爸爸……爸爸开始不愿意吃……外婆……外婆就哭……说她都是为了他好……说他不领情……后来……后来就……”
她泣不成声，
“……他死的时候……好痛苦……脸……脸都是紫的……抓着胸口……”
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国栋的心上，印证着那张死亡证明背后最黑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
不！
这不仅仅是制造疾病！
这是投毒！
是披着“关爱”外衣的、彻头彻尾的谋杀！
张淑芬！
这个外表温婉、行动体贴、散发着亡母气息的女人！
她的“照顾”，她的“关怀”，她的“药”……都是精心调配的毒药！
她利用林晓梅作为帮凶，将目标对准了她们身边的男人——她的女婿！
而现在……轮到他了！降压药！那该死的降压药！茉莉香！那模仿亡母的茉莉香！
这一切都是诱捕他的饵，是麻痹他神经的迷烟！
“啪嗒。”
一滴冷汗从李国栋的额头滑落，滴在手中那张冰冷的死亡证明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看着那水渍，仿佛看到的是陈志强临死前痛苦挣扎时额头渗出的冷汗。
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反胃感再次涌上喉咙。
他猛地将死亡证明按在胸口，仿佛那薄薄的纸片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摇摇晃晃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他不再是那个渴望家庭温暖的可怜虫，他成了一只落入致命陷阱、刚刚看清捕兽夹上斑斑血迹的困兽！
他低头看向地上蜷缩的女孩，那个同样被困在蛛网里的、被当作工具也当作潜在受害者的女孩。
她递出的，哪里是什么时间胶囊？
这是一颗炸雷！
一颗足以将他认知中的世界彻底粉碎的炸雷！
也是她绝望中抛出的、可能也是唯一能救她自己命的……浮木？
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狂暴，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
旅馆房间内，只有雨声、雷声，和一大一小两个被巨大恐惧笼罩的身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李国栋的目光缓缓从死亡证明移开，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又缓缓移回手中这张轻飘飘又重如泰山的纸。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带着彻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下一个，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