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短信文字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李国栋的眼底。
法院。法律文书。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炸开,瞬间盖过了那几支被调包的假胰岛素带来的寒意。那寒意只是冷,
而此刻,一股带着铁锈腥气的恐惧洪流,轰然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堤坝。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瞬间惨白的脸,指尖的颤抖几乎握不住这小小的金属方块。
他猛地抬头,视线扫过这间住了半辈子的老屋——
林晓梅正哼着歌在厨房擦拭已经锃亮得不沾一丝油烟的灶台,张淑芬歪在客厅沙发上,闭着眼,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串磨得发亮的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表面看去,一派安宁。
这安宁此刻却比任何恐怖片都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国栋?脸色这么难看?”
林晓梅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从厨房门口传来。
她系着那条印着小碎花的围裙,手里还捏着抹布,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他脸上的每一寸变化。
李国栋喉咙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强迫自己把手机屏幕摁灭,塞进裤兜,指尖冰凉。
“没……没什么,垃圾短信。”
声音干涩得厉害,连自己都不信。
“哦?”
林晓梅拖长了尾音,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又迅速压平,换上更浓的担忧,
“真没事?是不是爸那边……”
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
“说了没事!”
李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和烦躁。
沙发上的张淑芬似乎被惊动了,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未睁开。
厨房门口的林晓梅则像受惊的小鹿,猛地后退半步,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委屈地抿起,泫然欲泣。
“你吼什么呀……我、我只是关心你……”
她带着哭腔,肩膀微微耸动。
李国栋看着她的表演,胃里一阵翻搅。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狭小的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冰冷的绝望感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法院……他从未欠过任何需要法院出面的大额债务!
拆迁协议刚签,补偿款尚未到账,难道是拆迁那边出了问题?
不可能,所有手续他都亲自盯着。
唯一的可能……只指向那个他拼命想否认、却又如跗骨之蛆般缠绕着他的方向——林晓梅。
第二天一早,李国栋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踏入了明城区法院诉讼服务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旧纸张和无数焦虑绝望混合的复杂气味。
取号,等待。
冰冷的金属座椅,周围是同样面色凝重、眼神空洞的人们,低声打着电话,或是茫然地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每一次叫号电子音响起,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A043号,请到7号窗口。”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窗口前。
里面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眼神带着见惯不怪的麻木:
“李国栋?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