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尺寸稍大的集体合影，似乎是某个表彰会或者活动结束后的留念。
照片上足有二三十人，前排坐着厂领导和几位戴着大红花的先进分子，后面几排站着普通女工。
照片已经泛黄，边缘有些卷曲，但人物的面容还算清晰。
李国栋的目光习惯性地、带着孺慕之情，在人群中搜寻着母亲张秀（阿秀）的身影。
他很快在前排靠边的位置找到了母亲。
年轻的张秀戴着大红花，笑容灿烂而明媚，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蓬勃生机。
李国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颊。
就在他的目光准备移开时，眼角的余光，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猛地定格在照片后排最右边、几乎贴着相纸边缘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工。
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整理工装的衣领，只露出一个清晰的侧脸。
那侧脸的线条——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角，以及那个熟悉得令人心悸的、柔和而略带忧郁的下颌弧线……
李国栋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呼吸骤然停止！
他猛地将相册凑到眼前，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窗外微弱的光线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小的侧脸上。
没错！是她！绝不会错！
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年轻女工，正是张淑芬！年轻了至少三十岁的张淑芬！
而更让李国栋如遭雷击的是，在张淑芬的身边，紧挨着她的位置，站着的那个正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眼睛弯成月牙儿、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姑娘，赫然就是——他的母亲，张秀！
两个年轻的女人，肩膀挨着肩膀，姿态看起来…十分亲近！
她们竟然认识！
而且，在照片定格的那个瞬间，她们的关系绝非泛泛之交！
李国栋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嘶鸣。
香烟早已在指间燃尽，灼热的灰烬烫到皮肤，他也浑然不觉。
张淑芬…母亲张秀…
红星纺织厂…1987…
茉莉花香…相同的体温习惯…神似的侧脸…
“阿秀”…母亲的小名…
无数看似无关的碎片，被这张泛黄的老照片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个跨越了三十多年时光的、充满嫉妒、怨恨和病态执念的深渊！
张淑芬！
这个处心积虑接近他、模仿亡母、操控女儿、编织着巨大谎言的女人，竟然在几十年前，就和自己的母亲有着如此紧密的交集！
她从未提及！一个字都未曾提及！
她究竟是谁？
她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场针对他的、精心策划的骗局和渗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从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一股比之前得知避孕药骗局时更加冰冷、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惧，
如同深渊中伸出的巨手，瞬间攥紧了李国栋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