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有些凌乱地扎在脑后，
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书桌上那本摊开的、露出猩红内页的作文本上，
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国栋。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安静、顺从，或是偶尔流露的疏离。
那里面充满了惊恐、戒备，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般的凶狠。
她死死地盯着李国栋，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没有说话，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仿佛随时准备转身逃跑或者扑上来撕咬。
空气仿佛凝固了。
昏暗的书房里，一大一小两个人隔着书桌和那本摊开的、写满罪恶和控诉的作文本，
无声地对峙着。
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李国栋看着陈小雨那双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想质问，
想咆哮，
想抓住她的肩膀摇晃，让她说出那些红字背后所有的真相！
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该说什么？
质问这个看似是受害者、却又写下如此恶毒诅咒的孩子？
她的恐惧是真实的吗？
她的凶狠，又是因为什么？
最终，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
——是愤怒？是恐惧？
还是…一丝悲哀？
“你…”
他艰难地吐出第一个字，目光扫过桌上那刺目的红，
“…写的？”
陈小雨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中的凶狠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淹没。
她像受惊的兔子，
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目光在李国栋脸上和作文本之间飞快地游移，
最终，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破碎的、带着哭腔的低吼：
“别管我！离我远点！离她们…远点！”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绝望的尖利。
吼完，她猛地转身，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书房，脚步声在走廊里仓皇远去，
留下“砰”的一声甩上她自己房门的声音。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李国栋颓然地靠回椅背，浑身脱力。
陈小雨那句“离她们远点”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她是在警告他？
是在求救？
还是…仅仅是她精神错乱下的呓语？
他疲惫地闭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那本摊开的作文本，那些猩红的字迹，仿佛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懦弱和无能。
他该怎么办？
晚饭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餐桌上，四菜一汤，冒着热气。
林晓梅依旧扮演着贤惠女主人的角色，不停地给李国栋夹菜：
“国栋，尝尝这个鱼，我今天特意买的，很新鲜。”
又转向低头扒饭的陈小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小雨，多吃点青菜，看你瘦的。”
陈小雨像没听见，只盯着自己碗里的几粒米饭，
机械地用筷子拨弄着，一口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