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雷峰不过半日,赵南正于洞府内静坐,梳理着师尊的指点,心中对那法则感悟之路思忖万千。忽然,他心有所感,常年平静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长身而起,一步踏出,身形已如青烟般消散在洞府内,再出现时,已是在紫雷峰顶那方他惯常静坐的青石平台之上。
几乎就在他身形凝实的刹那,天际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如同划破长夜的彗星,带着清冷而熟悉的气息,自远处疾驰而来,其速之快,竟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灵光尾迹,引得周遭云气纷纷冻结,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流光在峰顶上空微微一滞,随即翩然落下,光华敛去,现出一道窈窕身影。
正是苏婉儿。
她依旧是一袭水蓝色长裙,衣袂飘飘,容颜清丽绝伦,只是眉宇间原本因重伤而残留的一丝苍白与虚弱已然尽去,肌肤莹润,透着健康的玉色光泽。周身气息圆融通透,比之昏迷前,似乎更多了几分沉静与深邃,那属于元婴修士的灵压含而不露,却更显底蕴深厚。
她甫一落地,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便第一时间落在了赵南身上,眼中先是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安心,随即,那安心便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混杂着震惊与无限欣喜的情绪所取代。
她清晰地感知到,站在眼前的赵南,与数月前那个在陨魔谷血战中护在她身前、最终抱着昏迷的她杀出重围的道侣,已然有了本质的不同。那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源于对天地规则更深层次理解的、自然流露的气息。浩瀚,深邃,如渊如岳,令人心折。
“南哥……你,你突破了?”苏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喜悦,也是确认。
赵南迎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柔荑,感受到她体内澎湃而充满生机的灵力,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彻底放下,温声道:“嗯,侥幸成功。你的伤势……看来已无大碍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流连,确认那令他揪心的苍白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元婴修士的蓬勃生机与独特风韵。
苏婉儿用力点头,反手握紧他的手,眼中笑意盈盈,如同春水破冰:“不仅无碍,因祸得福,此番闭关疗伤,静心体悟,于道法上反倒有些新的感触。”她顿了顿,眸中光彩更盛,由衷赞道,“倒是南哥你,元婴后期……当真令人惊叹。我闭关前,你还未触及瓶颈,如今却已……”
她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却无半分嫉妒。道侣之间,一荣俱荣,赵南的进步,比她自己突破更令她开怀。
“你我之间,何须此言。”赵南微微一笑,牵着她走到平台边缘。这里早已被他以法力平整出一小块区域,设有一套雅致的石桌石凳。他袖袍一拂,桌上便出现了一套素雅的青玉茶具,一小罐灵气盎然的“雪顶灵雾”茶,以及一壶已然滚沸的千年石乳灵泉。
泉水注入茶壶,茶叶舒卷,一股清冽沁人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与峰顶微寒的空气交融,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二人相对坐下,赵南执壶,为彼此斟上碧色澄澈的茶汤。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却让两颗贴近的心更加温暖。
“婉儿,你方才说道法有新悟,可是与此次疗伤有关?”赵南放下茶壶,关切地问道。他知道苏婉儿主修水系功法,兼具冰系神通,其道途自有玄妙。
苏婉儿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玉杯的温润,轻轻颔首,目光望向远处翻涌的云海,眼神变得悠远而专注。
“嗯。此次伤势极重,几近油尽灯枯,昏迷之中,神识反倒沉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她声音轻柔,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那片寂静里,我仿佛化身为一滴水,感受着水的万千形态。可以是山涧溪流,潺潺不息,润物无声;可以是浩瀚**,包容万物,承载巨舟;也可以是九天云霞,聚散无常,逍遥自在。”
“水,至柔,故能驰骋于天下之至坚。”她缓缓道,“这份柔韧,并非软弱,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渗透,一种以柔克刚的智慧,一种永不枯竭的生机。我的《玄水真诀》,以往或许过于注重其‘利万物’的滋养与守护,却忽略了这份至柔之中蕴含的、足以穿石、蚀山的坚韧力量。”
赵南静静聆听,若有所思。他能感觉到,苏婉儿这番感悟,并非空谈,而是真正触及了她功法本源的一种理解。
“而冰……”苏婉儿话锋微转,眼神中多了一丝凛冽,“乃是水的另一种极致。是沉寂,是肃杀,是凝固时空的绝对寒冷。以往我施展冰系法术,多追求其冻结、破坏之力。但此次静悟,我隐隐感觉到,这肃杀之中,亦藏着一种‘定’的力量。定住躁动,定住纷扰,定住一切妄念与邪祟。极寒之下,并非只有毁灭,亦有另一种形式的‘纯净’与‘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