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微微躬身,等待着汉子的回答。铺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炉子的“噼啪”声,赵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汉子添完木炭,转过身,上下打量了赵南一番。他看到赵南手指修长,虽然有些薄茧,却很灵活;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浮夸之色;身上的青布衫虽然朴素,却很干净,透着一股沉稳的气质。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嗯。”
赵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多谢先生!弟子赵南,拜见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汉子摆摆手,语气平淡,“我叫欧炎,你叫我欧叔就行。锻造不是容易的事,得能吃苦,耐得住性子,你要是怕苦,现在走还来得及。”
“弟子不怕苦!”赵南连忙说道,“只要能跟着欧叔学艺,再苦弟子也能忍受。”
欧炎点了点头,走到角落,拿起一把沉重的大锤递给赵南。赵南伸手去接,刚一碰到锤柄,就觉得手臂一沉——这把大锤比他想象的重多了,至少有三十斤,锤柄是实心的硬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先把这些锻成方条。”欧炎指了指角落的一堆生铁坯,那些生铁坯都是不规则的块状,大小不一,上面还沾着铁锈,“每天锻五十根,什么时候能把方条锻得粗细均匀、表面光滑,再学下一步。”
赵南看着那堆生铁坯,又看了看手里的大锤,心里明白,这是欧炎对他的第一个考验。他握紧锤柄,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一定好好练。”
欧炎没再说话,转身走到铺后的房间,大概是去准备晚饭了。赵南走到铁砧旁,夹起一块生铁坯,放进炭火炉里加热。他学着欧炎的样子,等生铁坯变成暗红色,就用铁钳夹出来,放在铁砧上,举起大锤,开始捶打。
“叮——”第一锤落下,赵南只觉得手臂发麻,大锤差点从手里飞出去。生铁坯被打得歪到一边,表面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根本没有塑形的效果。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举起大锤,瞄准生铁坯的中心,用力落下。
“叮——叮——叮——”
打铁声再次在铺子里响起,只是这次的节奏有些杂乱,力道也时轻时重。赵南的手臂很快就酸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铁砧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锤柄磨得手心发疼,虎口也隐隐作痛,可他没有停下——他想起了王虎在战场上的坚守,想起了林素问在疫病中的坚持,比起他们,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欧炎端着一碗糙米饭和一盘咸菜从后屋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赵南赤裸着上身,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却依旧专注地挥舞着大锤,每一次落锤都比之前更稳了些。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没说话,只是把饭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静静地看着。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赵南的身上,也照在铁砧上的生铁坯上。随着一次次捶打,不规则的生铁坯渐渐有了方条的雏形,虽然还不够均匀,表面也不够光滑,却比刚开始好了太多。
赵南直到把手里的生铁坯锻成勉强合格的方条,才停下手中的大锤。他放下锤柄,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才发现欧炎正站在旁边,桌子上还放着饭菜。
“先吃饭。”欧炎开口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赵南连忙道谢,洗了洗手,走到桌子旁坐下。糙米饭虽然有些硬,咸菜也有些咸,可他却吃得很香——这是他拜师后的第一顿饭,也是他在龙泉古镇的开始。
吃饭时,赵南忍不住问:“欧叔,锻造的诀窍是不是就是用力捶打?”
欧炎夹了一口咸菜,慢慢咽下,才回答:“不是。用力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懂铁’——知道什么时候该加热,加热到什么程度;知道哪里该用力,哪里该轻敲;知道铁的性子,顺着它的性子来,才能锻出好东西。就像你炼丹,得懂药材的性子,才能炼出好丹。”
赵南恍然大悟,他之前只看到了欧炎捶打的动作,却没看到他对“铁性”的理解。这就像他之前炼丹,只注重灵力的操控,却忽略了对药材本质的感悟,直到红尘炼心,才渐渐明白“顺应物性”的重要性。
吃完饭,赵南主动收拾好碗筷,又去炭火炉边添了些木炭,准备明天继续锻造。欧炎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多了些认可——他收过几个徒弟,有的怕苦走了,有的急功近利想直接学打兵器,像赵南这样踏实、能沉下心的,还是第一个。
夜色渐深,龙泉古镇的打铁声渐渐停了,只有欧氏铁铺还亮着一盏油灯。赵南躺在铺子里的简陋木床上,虽然手臂酸痛,却毫无睡意。他想起了欧炎的话,想起了锻造时的感悟,心里一片澄澈——他知道,在龙泉古镇的这段日子,他不仅能学到锻造的技艺,更能在这份专注与沉稳中,进一步锤炼自己的道心,让那枚金丹变得更加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