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赵南初次尝试绘制火弹符至今,已过去月余。
这一个月,对于赵南而言,是枯燥、煎熬与坚持交织的漫长历程。小院角落那只原本鼓鼓囊囊的材料袋,如今已变得干瘪异常。里面耗费的,不仅是数以百计的普通符纸和大量朱砂,更是他无数个夜晚凝聚的心神与汗水。
失败的场景几乎日日重现。符纸自燃的焦糊味仿佛已浸染了院中的每一寸空气,地面上零星散落着未能彻底清扫干净的纸灰墨渍。那支曾经报废的符笔,他后来咬牙用仅剩的灵石去坊市换了一支更普通的新笔,如今笔尖也已显露出磨损的疲态。
他经历了太多次的功亏一篑。有时是符文勾勒至大半,因灵力后续不济而黯然失效;有时是压缩节点把握失准,力道稍重便引发剧烈反噬,炸得他灰头土脸;更多的时候,则是败在那玄之又玄的“意”上——火弹符要求的并非火球术的爆裂张扬,而是一种极致的“内敛的狂暴”,一种将毁灭性力量强行约束于方寸之间的矛盾平衡。这种意境,难以言传,只能靠无数次失败去体会,去摸索。
他的神识在一次次的透支与恢复中,变得愈发坚韧凝练。对自身灵力的操控,也因持续挑战极限而精细了不止一筹。如今,他已能轻松地在掌心将一团火灵力压缩至鸡蛋大小,且维持十息不散——这是他在无数次失败后,自行琢磨出的锻炼控制力的笨办法。
然而,成功的门槛似乎依旧遥不可及。储物袋中,绘制火弹符所需的特定符纸,仅剩下最后三张。一种深切的疲惫感和隐约的绝望开始侵蚀他的信心。是否应该继续?将这最后三张符纸也浪费掉,然后接受自己暂时无法掌握此符的现实?
今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晚风带着凉意拂过竹林,发出沙沙轻响。
赵南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整齐地铺放着最后三张暗黄色的符纸,一碟新调好的朱砂,以及那支笔尖已微秃的符笔。他的眼神落在符纸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的心神,因长期的失败而倍感疲惫,甚至生出了一丝厌倦。但与此同时,过去一个月里每一次失败的细节,却又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那些灵力溃散的节点,那些控制失衡的瞬间,那些意境难以契合的顿挫……无数破碎的经验碎片,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契机,等待着最后一次尝试去将它们串联、熔铸。
他闭上眼,没有立刻开始绘制,而是如同老僧入定般,缓缓运转《青云炼气诀》。这一次,他并非为了提升灵力,而是为了抚平心中那因屡屡受挫而产生的焦躁与波澜,寻求那久违的“心静如水”。
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如溪流潺潺,带走杂念。脑海中,不再刻意去模拟那繁复的符文轨迹,而是放空一切,只余下对“火”的本源感悟。火的炽热,火的狂暴,火的生机,以及……那深藏于极致燃烧之后的凝练与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一块被地火煅烧了千万年的岩石,外表冰冷,内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热量与稳定。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心跳缓慢而有力,整个人的精气神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波澜不惊,映照万物。
就在这种状态达到顶峰的一刹那,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无喜无悲,一片澄澈空明。
没有犹豫,没有祈祷,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他自然而然地提起了笔,笔尖饱蘸那浓稠如血的朱砂。
落笔。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笔尖触及符纸的瞬间,灵力便如臂指使,精准而稳定地注入。起始的符文勾勒得流畅无比,仿佛练习了千万遍。
很快,笔锋行至那第一个内旋节点。以往失败最多的关卡之一。赵南手腕轻转,神识微凝,灵力输出骤然变得精巧而富有弹性,一个圆融无比的内旋瞬间完成,初步的火灵旋涡悄然形成,稳定而内敛。
笔走龙蛇,符文轨迹向着更复杂曲折的深处延伸。灵力的输出时而如涓涓细流,温润渗透;时而又需在刹那间爆发出强大的推力,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压缩与转折。赵南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消失,他的世界中只剩下那支笔,那道承载着他心神与灵力的朱砂轨迹,以及那个在笔尖下逐渐孕育成型的、充满危险力量的符文结构。
他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神情却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强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驾驭着奔腾的灵力,精准地雕琢着每一个细微之处。
二次压缩节点到了!这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需要将已然不俗的火灵之力再度狠狠压缩,达到一个临界点,方能形成那枚具备恐怖爆发潜力的“火弹”核心。
赵南的呼吸几乎停滞,全部心神凝聚于笔尖一点。他没有蛮力硬压,也没有畏惧收敛,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源自无数次失败积累出的微妙感觉,控制着灵力猛地向中心一塌!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