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叶凌云指了指天上,“为何孔明灯能飞?为何能载着我们升空,俯瞰大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篝火旁渐渐安静下来、都竖起耳朵倾听的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这些‘为什么’背后隐藏的道理、规律,就是‘知识’!它写在书本里,藏在天地万物运行的轨迹中,等着我们去发现、去理解、去掌握!
当你明白了月亮为何有圆缺,你就不会把它当作神仙鬼怪!
当你掌握了火药配比的奥秘,你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拥有开山裂石之力!
当你懂得了热气升腾、冷气下沉的道理,你就能驾驭风云,翱翔天际!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它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人洞察天地奥秘,驾驭自然伟力,创造前人不敢想象的奇迹!
它比刀剑更锋利,比千军万马更强大!”
岳飞听得心潮澎湃,虽然许多术语依旧似懂非懂,但那种“掌握规律便能拥有力量”的核心思想,如同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原来力量,不仅仅来源于肌肉和刀枪!
这时,宁宸轩端着酒杯,缓步走到叶凌云身边,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锐利和探究:“凌云,方才听陈将军手下几个兄弟闲聊,说你在军营夜话时,曾言要在这岭南之地,开创一个‘人人平等’的世外桃源?可否……再与我等细说一二?”
他身边,不知何时也站着他那位饱读诗书、恪守礼法的父亲宁致远。
老尚书眉头紧锁,显然也被这“大逆不道”的传言惊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凌云身上。
篝火跳跃,映照着他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
叶凌云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有他生死与共的妻子赵婉儿,有聪慧绝伦的谋士宁宸轩,有历经沧桑的皇后叶芷青,有异国公主木可儿、陈萱儿,有天真烂漫的建安公主赵玲珑,有忠心耿耿的熊大,有初露锋芒的岳飞,还有他视若珍宝的女儿阿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感染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宸轩问得好。我之所以将你、将姑姑、将我们所有人都带到这岭南蛮荒之地,绝非仅仅为了躲避临安的风刀霜剑,苟且偷安!”
他站起身,指向南方那片被夜幕笼罩的、广袤而神秘的土地:
“我要做的,是在这里,亲手缔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不同于大乾,不同于金国,不同于这世间任何王朝的世外桃源!”
“在这里,没有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没有可以随意践踏他人尊严的贵族门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目光如电,扫过宁致远震惊到失色的脸。
“在这里,耕者有其田!每一个辛勤劳作的人,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收获的粮食不必被层层盘剥,能填饱自己妻儿的肚子!”
“工者得其酬!工匠凭手艺吃饭,创造的价值得到应有的回报,而非被权贵巧取豪夺!”
“幼者有其养!所有孩童,无论出身贫富贵贱,都有机会进入学堂,读书明理,学习技艺,而不是生来就注定重复父辈的苦难!”
“老者有所依!年迈之人不必担忧老无所养,孤苦无依!”
“病者有其医!建立完善的医馆体系,让伤病者能得到及时救治,而非听天由命!”
“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有谁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叶凌云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我要让岭南,成为一片没有饥饿、没有无谓压迫、没有战乱流离的土地!
让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智,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让这里的孩子,眼中看到的是希望,而非麻木!这才是我心中的‘国’!
这才是我叶凌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桃源’!”
篝火旁,一片死寂。
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宁宸轩脸上的从容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深的震撼。
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倾斜,酒液滴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人人平等?律法至上?耕者有其田?幼者有其养?
这…这简直是颠覆了数千年的纲常伦理!
是真正的改天换地!
他心脏狂跳,血液仿佛在燃烧,一种混杂着恐惧、兴奋和难以言喻的憧憬冲击着他的理智。
宁致远更是如遭雷击,脸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此等言论,形同造反!
不,比造反更甚!
这是要掘了所有世家门阀、帝王将相的根啊!
他看向叶凌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不解。
叶芷青抱着阿箬,凤目之中精光闪烁。
她看着自己这个侄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这小子…心比天高!
这哪里是避难?
这是要开万世之先河!
震惊之余,她心底深处,竟也隐隐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赵婉儿紧紧握着阿箬的手,看着火光中那个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担忧,有震撼,更有一种被这宏大理想所点燃的、难以言喻的光芒。
木可儿、陈萱儿、赵玲珑三个姑娘早已停止了交谈,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凌云。
她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熊大张着嘴,手里的肉串掉在地上。
岳飞则紧握着拳头,胸膛剧烈起伏,叶凌云描绘的那个世界,与他母亲刺在他背上的“精忠报国”,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磅礴的注脚!
篝火熊熊,映照着每一张或震惊、或茫然、或狂热、或恐惧的脸庞。
叶凌云那惊世骇俗的“桃源”蓝图,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前路艰险,九死一生,但这一刻,那理想的光芒,却有着令人心折、甚至甘愿飞蛾扑火的蛊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