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城……城郊之事……亚父……您……您自行定夺便是……”
“哦？”叶啸天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即对着赵峥，郑重其事地一拱手，声音洪亮，响彻大殿：“老臣——谨遵圣上口谕！”
“噗——！”
人群中，不知哪位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官员，听到这“谨遵圣上口谕”六个字，联想到秦王接下来要干的事，竟气得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无耻！太无耻了！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秦王不仅无视皇命，还要打着“奉旨”的旗号，对他们进行二次盘剥！
这让他们连最后一点“抗旨不遵”的道义借口都失去了！秦王叶啸天，你好狠！你好毒！
叶啸天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百官和气得浑身发抖的皇帝，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大乾皇后叶芷青。
“芷青啊，”叶啸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痛心”，“为父远在边关，鞭长莫及。
听说这两年，临安城里这些‘国之栋梁’们，没少‘关照’你外甥凌云？坑骗了他不少钱财？这事儿……你可有耳闻？”
叶芷青莲步轻移，走到父亲身边，仪态万方，声音清越而平静：“回父亲，女儿身在宫中，却也时刻挂念着凌云这孩子。他被人坑骗之事……女儿不仅知晓，还特意命人……详加记录。”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红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他们的心脏：
“宁国公府周金玉，伙同三皇子赵楷，以赌坊设局，出千欺诈，累计坑骗世子叶凌云……白银三千万两！”
“大皇子赵泽名下产业惜玉阁，以高价花魁、酒水等手段，诱骗世子挥霍无度，累计坑骗……白银一千二百万两！”
“宰辅李师宪，利用职权之便，以‘孝敬’、‘疏通’等名目，勒索世子……白银一百七十万两！”
“武威侯府，强买强卖世子名下田产、铺面，差价累计……白银四百三十万两！”
“……”
叶芷青的声音清晰、平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在宣读一份再平常不过的账目。
然而，她口中报出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都如同九天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叶凌云听得目瞪口呆！
三千万两？
一千二百万两？
姑姑报的这些数字……竟然和自己之前在城外信口胡诌的数目……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看向叶芷青，只见姑姑对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带着一丝狡黠和安抚的眼神。
叶凌云瞬间明白了！
姑姑……这是在配合他！用她掌握的确凿情报，将他那漫天要价的“诬陷”，坐实成了“铁证如山”！
这配合……天衣无缝！
百官们彻底傻了！
如果说叶凌云在城外是信口开河，那么皇后叶芷青此刻宣读的，就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混账！！！”
叶啸天听完，须发皆张，怒目圆睁。
他周身爆发出滔天杀意，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大殿！殿内温度骤降！
“尔等竟敢如此欺辱老夫的孙儿？！真当老夫提不动刀了？！信不信老夫现在就砍了你们这群蠹虫的脑袋，祭我叶家军旗？！”
他怒吼着，手已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之上！那凛冽的杀气，让距离最近的几位官员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啊！”叶芷青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叶啸天的手臂，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劝慰，
“今日是您凯旋的大喜日子！满朝文武皆在，各国使节或有观礼，若在此时此地见了血光……恐有不祥！更损我大乾天朝上国的威仪啊！”
演！接着演！
百官们看着这父女二人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要杀人，一个唱白脸来劝阻，心中悲愤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知道，叶芷青的劝阻，绝非真心，而是为了引出下一步，一个让他们更加绝望的“台阶”！
果然，叶啸天“强压”怒火，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问道：
“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了结？！难道就任由这帮蠹虫逍遥法外？”
叶芷青美眸流转，带着一丝“为难”，轻声道：“父亲，诸位大人……或许一时糊涂，所涉金额……也未必能立刻凑齐。不如……让他们酌情赔偿，略表心意？也免得伤了朝廷和气？”
“酌情赔偿？”叶啸天冷哼一声，“赔多少？怎么赔？总得有个章程！”
叶芷青微微一笑，那笑容倾国倾城，却让百官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她优雅地抬起玉手，轻轻一招。一名身着素雅宫装、低眉顺眼的女官，手捧着一个看似普通、却散发着淡淡檀香气的紫檀木盒，快步上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盒子上。
叶芷青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打开盒盖。
里面并非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本……厚得惊人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是深蓝色的锦缎，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重。
叶芷青伸出两根手指，如同拈花般，轻轻捻起册子的一角，将其从盒中取出。
当册子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时，那扉页上用朱砂写就的七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大字，如同五道血色的闪电，狠狠劈进了每个人的瞳孔深处——
《大乾百官贪污录》！
轰隆！
这一刻，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死寂！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无论官职大小，无论派系所属，在看到那五个字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贪污……录？！
皇后……皇后她……竟然掌握着这种东西？！
完了！全完了！
这本厚厚的册子，哪里是什么账簿？分明是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铡刀！是能让他们身败名裂、抄家灭族的……催命符！
叶芷青手持那本仿佛重若千钧的《大乾百官贪污录》，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如同九天玄女俯视着芸芸众生。
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
“父亲，女儿这里……倒是有个‘酌情’的法子。
诸位大人为官多年，想必……也攒下不少‘积蓄’。不如，就按他们各自‘积蓄’的……三成来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