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溪早已冲到最前面,他的白大褂上还沾着昨天给伤员换药留下的血迹。他脸色凝重,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冷静。
“刘院长,我带队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不行!”刘予宁和刚刚挤到他身边的顾静昭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对。刘予宁急道:“你是医院的支柱!这里的重伤员、复杂的病例都指着你!前线太危险了,流弹炮火不说,万一……” 顾静昭则死死抓住林闻溪的手臂,手指因用力而冰凉,她仰着脸,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求:“闻溪!你不能去!那里……”
林闻溪轻轻却坚定地拂开顾静昭的手,目光扫过刘予宁,又看向周围那些同样面带忧色的医护人员,最后落在东方那不断传来沉闷轰鸣的方向。
“正因为前线危急,伤亡惨重,我才更必须去!”他的声音沉稳如山,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野战医院的同志们在极限条件下支撑,他们需要支援,更需要更成熟的处理复杂伤情的经验!截肢、内出血、气胸、严重感染……这些我能处理得更好!这里的工作,刘院长你和静昭完全可以承担起来。不要再争了,每一分钟都可能有战士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牺牲!”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充满了医者的责任与奔赴危难的勇气。刘予宁看着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力捏了捏林闻溪的肩膀:“好!一切小心!把医院最好的家当都带上!静昭,快去帮林医生准备最需要的药品!”
顾静昭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强忍着巨大的担忧和心痛,猛地一咬嘴唇,转身就像旋风一样冲向了药房,她知道林闻溪需要什么。
一支精干的医疗小队迅速遴选出来。林闻溪亲自带队,成员包括那位沉默寡言却技术扎实的眼镜西医大夫(他将主要负责协助清创和手术)、两名经历过战火、心理素质极佳的老护士、以及从培训班里紧急挑选出的三名身体最强壮、胆子最大、也学过基本战场急救的男学员(他们负责搬运伤员、器械和担任警戒)。每个人除了背负极其沉重的药品器械箱,腰间都额外配发了一颗沉甸甸的手榴弹——这不是用于进攻,而是在最后关头保全军人尊严、防止落入敌手遭受折磨或保护机密药品的最终手段。
没有时间举行任何仪式,没有壮行的酒,只有匆忙而有力的握手,和一句句沉重的叮嘱。 “老林,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刘予宁的声音沙哑。 “放心!等我回来!”林闻溪郑重点头,目光坚毅。 顾静昭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装着珍贵麻醉剂和磺胺的药箱,用力塞进林闻溪的怀里,她的手指冰冷,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一定……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林闻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有关切,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决绝。他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进心底,随即猛地转身,背起那沉重的行囊,嘶哑着下令:“医疗队!出发!”
小队在那名疲惫却不敢稍歇的通信兵的引领下,迈开沉重的步伐,冲出医院院子,踏上了那条通向东方、通向炮火轰鸣、通向血与火的前沿阵地的土路。他们逆着可能出现的后勤运输队,甚至零星撤离下来的轻伤员,义无反顾地奔向那片吞噬生命的炼狱。
黄尘在他们身后扬起,渐渐模糊了他们的背影。顾静昭站在院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泪水终于决堤而出,但她立刻用力擦去,转身奔回医院——那里,还有更多的伤员需要她。
前方的炮声,愈发清晰震耳,如同死神的鼓点,催促着奔赴战场的医者。林闻溪和他的医疗队,正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道生死线,他们的到来,将是无数濒危生命最后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