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厅,素云和碧月两个丫头早已机灵地跑去张罗茶水,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喜气。她们是李纨的陪嫁,命运与主子休戚相关,眼见主子终于苦尽甘来,有了大好的归宿,自然是打心眼里高兴。尤其素云,可是早已被侯爷疼爱过几回了的。
趁着这间隙,李珩便与李守忠、李纨商议起婚事安排。他态度恭谨却自有章法,提议两日后便遣人正式到李府下聘过礼,待到年节正日,便风风光光地派轿子来迎李纨过门。
李守忠如今官居国子监祭酒,李家在京城亦有宅邸,虽比不得公侯府邸的恢弘,却也是正经的官宦门第。他自然希望女儿能从自家宅院里出嫁,这才合乎礼数,显得郑重。他便提出,想即刻接李纨回家中居住,待吉日再从李府发嫁。
李珩对此自然毫无异议,点头应允:“理当如此,岳父考虑得周到。”
然而,李纨却微微蹙起了秀眉,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父亲,珩……珩郎,年关将近,霓裳阁和周边几家铺子的生意正是最繁忙之时,账目、货源、人手,千头万绪,女儿实在放心不下。可否……可否容女儿再多待几日,等成亲前日再回家?也好将诸事交割清楚,免得年后出了纰漏。”
李守忠一听,这哪像话?新嫁娘哪有不回家安生待嫁之礼?他生怕李珩会觉得女儿不懂礼数、不识大体,当下便板起脸,想要开口训斥:“纨儿!不可任性!生意再重要,岂能……。”
却不料,他话未说完,李珩竟已毫不在意他这位岳父还在场,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李纨的双手。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李纨,语气里充满了包容与宠溺:“无妨。你只管安心住着,都依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稳了些,“你放心,我早已在这院子周围布置下了护卫,绝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前来搅扰你分毫。你想住到何时,便住到何时。”
他那副深情款款、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模样,看得李守忠这位古板的老儒生只觉得眼皮直跳,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颇有些坐立难安。他心下暗啐:这靖安侯,行事也太过……不拘小节了些!但眼见李珩对女儿如此爱重迁就,他到底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摇摇头,由着女儿去了。“罢,罢,罢,既然侯爷愿意宠着小女,那就随你们去吧。”
李珩见李守忠面色稍霁,便趁机又说起另一件事,神色也转为正色:“岳父,朝廷里的事,想必您也有耳闻。前任通政使前几日没了,留下的缺,原本吏部林尚书是有意举荐您调任补缺的。”
李守忠闻言,神色一凛,点了点头,这确是近日朝中热议之事。通政使司位高权重,乃是晋升阁臣的重要阶梯,他自然心生向往。
然而李珩话锋一转:“但我细细思量,觉得此职眼下并非佳选。北疆战事胶着,恐非短期内能平息。更令人忧心的是,山陕等地流民日益聚集,地方官府安抚无方,只知弹压,长此以往,只怕早晚生变,酿成大祸。那边……已如同一个火油桶,只要稍稍有点火星儿,只怕便是一场焚天大火。”
他看向李守忠,目光深邃:“因此,小婿权衡之下,并未支持林尚书之议,反而向陛下举荐了您,出任两江按察使。”
“两江按察使?”李守忠微微一怔。两江虽是国家财赋重地,繁华富庶,但按察使司主管一省刑名、纠察,相较于位处中枢、消息灵通的通政使,似乎离权力核心远了些。
李珩看出他刹那的迟疑,缓声道:“岳父,锦衣卫掌控天下情报,北边的情势,恐怕比您想象的还要严峻。此时离京,避居东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南边……毕竟安稳得多。您先去那边,稳扎稳打,积累政绩,静观其变。快责一年,迟责三年五载,待北方局势明朗,朝廷必有更多倚重您的地方。”
李守忠听得此言,心中顿时一凛。他这个锦衣卫头子都如此判断,那北方的局势恐怕真的已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他不由担忧起来:“若真如此,那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