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蝶儿得了二奶奶的指点,又见自家大奶奶也点了头,这才稍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将李珩在寝房中隔着帐幔说的那番冰冷刺骨、字字诛心的话语,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出来。从“认作兄弟”、“不敢恭维”,到“免得惹祸端”、“劳烦二太太拿我”,再到“尤家姐妹是我的人”、“亲自抬轿”、“带贾环当差”,最后是那决绝的“挡回情分”、“不相干”、“一概不问”、“好自为之”……。
随着银蝶儿颤抖的声音一句句吐出,中厅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贾政失落的问道。
“说!仔仔细细的说个清楚,敢瞒半个字,立刻唤人来打死!”贾赦指着自己身边一个管事儿的,这个婆子可是一直在内院伺候的,她定然知晓。
那婆子见大老爷发怒,哪敢隐瞒?当即原原本本学个清楚,反正她又不是西府里的,只要过了这一关,保住了性命,两位太太可没资格来处置她。
“砰!” 一声巨响!那婆子刚说完,贾政早已气得浑身哆嗦,脸色铁青如锅底,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茶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霍然起身,手指颤抖着直指向一旁脸色煞白的王夫人,怒发冲冠,平日里端方君子的仪态荡然无存,厉声咆哮:
“蠢妇!一脑门子草料的蠢妇!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当着长公主的面,说的什么混账话?‘不相干’?如今倒真成了不相干了!还要拿了打死?珩儿怎生没当场把你这一脑子草料的蠢货打死?贾家的脸面,天大的机缘,百年的基业,都要毁在你等无知妇人手中!”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夫人脸上。
另一边的贾赦更是直接,他本就对邢夫人不满,此刻怒火攻心,哪里还顾得上体统?他一步跨到邢夫人面前,在邢夫人惊恐放大的瞳孔中,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啪!” 一声脆响,狠狠地扇在了邢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邢夫人打得一个趔趄,发髻散乱,珠钗歪斜,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哎呦!我的亲娘!” 邢夫人被打懵了,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哭喊着扑倒在地。
王夫人也被贾政的怒骂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坐着?她与邢夫人几乎是同时,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两人脸色惨白如纸,抖若筛糠,连哭都不敢大声,只发出压抑的呜咽。
贾母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混乱不堪的一幕,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眼前阵阵发黑。她无力地靠在引枕上,用手捶着胸口,老泪纵横,声音充满了悔恨与苍凉:
“造孽啊……造孽……真是老糊涂了!珩哥儿这孩子,自打当初得了爵位,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尽心尽力帮衬着咱们?咱们贾家,借着人家的人情,得了多少体面?多少风光?偏偏我这老糊涂……竟……竟又纵容着开罪了他!寒了他的心……寒透了他的心呐!唉!” 她捶胸顿足,痛悔之情溢于言表。
尤氏和许氏,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也满是愤懑。尤三姐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尤氏性子软,虽对王夫人、邢夫人当时的落井下石极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但许氏年纪轻,又是东府这边的媳妇,与邢、王二人本就感情淡漠,此刻见她们如此狼狈,又想起李珩待她的情分,心中那股不平之气便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