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站在几位皇妃身后,听着朱玉锦条理分明的禀报,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谢德妃一直沉默地听着,那张明艳却冷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待梅清璇话音落下,她忽然侧过头,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直射向站在一旁、面无人色的贾元春,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层乍裂:
“贾女史!”
元春浑身一颤,慌忙上前一步,深深福礼:“臣女在。”
“陛下顾念荣宁二公昔日功勋,体恤你家与靖安侯曾有些微误会,这才特降恩旨,选了你荣国府作为靖安侯府诸位夫人出嫁之所!借此为两家转圜。陛下更是亲口嘱咐,务必清净,不许任何男丁靠近惊扰!怎么?” 谢德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千钧重压砸在每一个贾府主子的心头,“你荣国府便是这般托大?连皇上的金口玉言,也敢当做耳旁风?连天家威严,也不放在眼里了不成?”
“臣等(臣妇)万死!不敢!不敢啊!” 贾政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等也跟着重新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贾元春脸色煞白,心头却雪亮。谢德妃此言,看似训斥自己,实则是借自己之口,警告整个贾府!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挺直了脊背,提起宫装裙摆,几步走到阶前,目光扫过跪伏的贾府众人。礼法所定,她自然不能对着祖母、父母训斥,眼神最终凌厉地钉在了跪在稍后位置的贾琏贾蓉身上:
“贾琏!贾蓉!”
贾琏二人齐齐一个激灵,慌忙应道:“臣…臣在!”
“陛下天恩浩荡!尔等不思竭诚报效,恪守圣谕,反而懈怠至此!宝玉年幼无知,一时糊涂触犯禁令,情有可原!可你们这些做兄长、家里管事的,莫非也不知轻重?不知约束?一个个都瞎了、聋了不成?” 元春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非得等着锦衣卫的刀架到脖子上,才知这圣命不可怠慢丝毫?非得等着这宁荣街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千余锦衣卫缇骑,拆了你们头上这‘敕造荣国府’的御赐匾额,才知什么叫雷霆天威?”
“千…千余锦衣卫?” 贾赦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呼,浑浊的老眼因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布满血丝。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一路行来,府内府外那不同寻常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究竟意味着何等恐怖的森严戒备!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
“咚!咚!咚!呜——呜——”
雄浑喜庆的鼓号声,如同滚滚春雷,由远及近,穿透了荣国府高墙深院的阻隔,带着磅礴的气势与不容错辨的喜气,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接亲的仪仗来了!新郎官靖安侯李珩,接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