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最后一队兵卒撤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看着为父亲号脉的李珩,黛玉却不知该如何自处,三人心思各异,却都明白:今后,怕是要与以往有许多不同。
“林妹妹……呃……之前伯父所言,无须放在心上,那只不过是伯父为了护住林府上下的权宜之言……只是,伯父不知道我如今不曾真有什么倚仗……”。
“珩哥哥……不必说了,这……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聪慧如黛玉,她怎会还想不通父亲的用意,况且珩哥哥为了保住她的颜面,也主动替她遮掩,说是她瞧不上他。可现在他这句不要放在心上……是何意?难不成……他根本就瞧不上她……”。
?李珩坐在林如海床榻旁,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上,指尖下的脉搏细弱而迟滞,显然林如海的身子骨,早已被多年的操劳和暗中的算计拖垮了。
他微微皱眉,收回手,沉吟片刻,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味温补的药材——人参、黄芪、当归,皆是寻常补气养血的方子,既不显眼,又能稍稍稳住林如海的元气。
“青松。”他搁下笔,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门外的人听见。
“爷,您吩咐。”青松立刻推门进来,垂手而立。
“去药房,按这个方子给林老爷抓几副药回来。顺便,去多买些菜蔬果肉之类的回来,最近这些日子,府里上下尽量少出门。”李珩将药方递过去,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寻常的医嘱。
青松接过药方,目光在上面一扫,便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李珩目送他离开,眼神微沉。他知道林府里应该还有赵明德等人的眼线,林如海病重,各方势力都盯着这座府邸,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但今日,他不仅要让青松去买药,还要借这个机会,把墨竹送出府去。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窗前,透过半开的窗缝,看见青松已经套好了马车,正和几个小厮低声说着什么。墨竹站在一旁,手里抱着个包袱,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行的小厮。李珩微微点头,墨竹那小子机灵的很,知道该怎么做。
那包袱里,藏着他要上奏给皇帝的秘折。
秘折是沈良代笔的,字迹工整,措辞谨慎,却字字如刀,直指扬州如今的乱象——盐税亏空、官商勾结、盐帮异动,匪患严重,若不及时整顿,必成大祸。再经过沈良这个亲身经历的扬州人写出来,绝对是字字泪,句句血。
这封折子不能走官道,更不能经寻常人手,只能让墨竹悄悄带回京城,交给戴权,再由他转呈皇帝,看皇帝是何反应,按说朝廷有锦衣卫遍布各处,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扬州的现状,可皇帝竟然不闻不问,那只能说明,扬州锦衣卫,在故意蒙蔽圣听,这样的结果就代表着,忠顺王已经把手伸进了锦衣卫。还有一种可能,皇帝无力顾及扬州。无论哪一种,都对朝廷不利。
因此李珩在折子里委婉的提醒锦衣卫未必可靠,若一味放任扬州不管,倘若激起民变或者盗贼叛乱,对朝廷都百害而无一利。
李珩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桌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心中盘算着墨竹这一路可能遇到的阻碍。但他并不太担心——墨竹机敏过人,又懂得随机应变,定能顺利抵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