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在绣墩上坐了半边,含笑道:“回老太太的话,孙儿在桃花山上的别院收拾妥当了。如今满山的菊花正盛,还有好些个稀罕品种。想着姐妹们终日在府里闷着,不如...…”。
话未说完,忽听得窗外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但见湘云拉着黛玉跑过,那丫头穿着杏红撒花短袄,鹿皮小靴踏得落叶沙沙响。后头跟着宝钗,藕荷色的马面裙扫过青砖,落满碎金似的桂子。
贾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会意一笑:“可是要带着我的姑娘们去赏花?”不待李珩答话,又道:“甚好,带着珠儿家的同去罢。那孩子守寡后越发静了,你既叫她一声姐姐...…也不是外人,有她跟着照看那起子疯丫头,我也放心些。”
李珩忙道:“正是这个理儿,老太太放心,山上新起了暖阁,地龙都是仿宫中式样造的,断不会叫姐妹们受了寒气。那儿也宽敞,我想着让姑娘们索性在那里小住几日,让她们好生玩闹几天,上百亩的花田,几千的佣工,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若不是如今天寒,孙儿死活也得把老太太您搬了去住个三年五载的。”
“呵呵……”贾母笑的什么似的,连连说好:“我的儿,有心了,等天暖了,我这老婆子必定要去瞧瞧的,到时候,上不去山,珩哥儿可得背着。”
“老祖宗放心,孙儿背的动!再说,孙儿早让人把路修到了山顶,咱不用下马车,就能到大门口。”李珩笑着凑趣儿。
“好好好……”。贾母连连笑着说好,甚至笑的太急,都咳嗽起来。
离府时,李珩亲自检点车马。他那辆八宝璎珞香车里,铺了厚厚的狐裘垫子,四角悬着鎏金香球,里头焚着安神的沉水香。他特意扶着黛玉上自己的车时,小丫头耳尖都红了,忙不迭往回抽手,偏生他握的紧,她挣不脱,还差点绊倒,他见她执拗,索性趁着没人注意,伸手托住她的柳腰,一下将她托了上去,自然少不得又遭了她的白眼儿。
倒是后头的宝钗落落大方,任由他扶着腕子登车,只是指尖相触时,那葱管似的指甲在他掌心轻轻一划。湘云是个性子活泼的,虽不如宝、黛跟李珩交集多,却是个自来熟的,主动伸手让“珩哥哥”扶上马车。
李珩又特意去查看了,李纨、探春、惊鸿几个的车,才翻身上了马,贴着惊鸿的马车朝桃花山而去。
桃花山别院前,数百盆名菊扎成九秋同庆的花样。宝钗俯身轻抚一株绿牡丹,那鹅黄缎裙扫过青砖,恰与花影叠成深浅两重秋色。李珩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执着一柄湘妃竹水舀道:“这绿菊需得用雪水浇灌才好。”说话时,袖口露出的腕骨如山水画里的瘦金体。
午后众人在木樨林里摆席。湘云吃多了桂花酿,竟歪在青石上睡着了。石榴红绫袄半敞着,露出里头杏色主腰,一串金麒麟压襟随着呼吸起伏。李珩解下孔雀纹大氅轻轻覆上,却听她梦中呓语:珩哥哥…...这机括不是这样转…...”。那撅着小嘴儿的娇俏模样儿,看的李珩宠溺不已,赶紧让人扶起,由他亲自背回屋里去。
西厢辟出的香室里,黛玉正用银簪挑取龙脑。忽见窗外李珩执着一枝曼珠沙华走过,那猩红花瓣映着他月白直裰,竟显出几分妖异。待要关窗,却听他吟道:“孤标傲世偕谁隐?”惊得素手一颤,香粉撒了满案。
夜深人静时,李纨独自在廊下理着姐妹们落下的绢帕。忽有温暖裘衣披上肩头,转头正对上李珩含笑的眼。他指尖掠过她发间木樨时,这位素来端庄的寡妇竟忘了避开。待人影远去,她才惊觉自己攥着块帕子已揉了小半个时辰。
山间晨雾未散,李珩已命人在暖亭备好早膳。一碟碟精巧点心排开,最显眼处却摆着盏冰糖燕窝。他亲自捧到黛玉跟前:妹妹昨儿咳了两声...…”。
话未说完,宝钗的帕子已不轻不重地压在他腕上:“珩兄弟这般偏心,我们可要吃醋了。”李珩笑着另取一盏,却见宝钗的帕子上赫然绣着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