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突然传来平儿的笑声,惊得尤氏倒退三步。李珩却慢条斯理抚平衣襟,眼神仍锁着她嫣红的唇珠:“回去告诉他,这两日要忙着应对上门致贺的亲友,三日之后,我会登门赴宴。”每个字都像磨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尤氏逃也似地往外走,却在珠帘处回头。李珩正摩挲着方才沾了她口脂的拇指,忽地抬眼对她一笑。那笑里淬着毒似的,让她想起年轻时在娘家见过的猎户——给陷阱里的狐狸喂最后一口肉的模样。
“贾珍,既然你执意找死!那就做好被我算计的准备!你别想再有染指可卿的丝毫机会,尤物珍大奶奶……的大,日后也会由我替你掌握!”李珩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晴雯喘着气闯进来,发髻都跑散了半边:“老...…老太太过来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院门处已传来贾母中气十足的声音:珩哥儿!可真真儿的?不是晴雯那孩子故意来唬我?”只见老太太扶着鸳鸯的手,身后跟着四个抬步辇的小厮,那绛紫色马面裙上还沾着路上的尘土。
李珩慌忙迎到门外,刚要行礼就被贾母一把攥住手腕。老太太的手心滚烫,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我的儿啊,那圣旨呢?快拿来给我瞧瞧!”惊鸿笑着捧了明黄绢帛过来时,贾母竟等不及让人展开,自己颤巍巍地去解那金丝绦带。待看清“着李珩承袭归宁伯爵”几个朱砂大字,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嚷道:“好!好!咱们家如今又出了个爵爷!”那欢喜劲儿,倒像是这爵位落在荣国府似的。
黛玉悄悄扯了扯凤姐儿的袖子,低声道:“你瞧老祖宗高兴的那样儿...…好似珩哥哥是她嫡亲的孙子一般。”凤姐儿抿嘴一笑,在她耳边说道:“虽不是嫡亲的孙子,这外孙女婿……”。惹得黛玉猛的拍了她一下,又要伸手拧她。
这时贾母忽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凤姐儿和黛玉,有些奇怪:“你们姐儿俩闹什么?”
“咯咯……林丫头说,赶明儿,也给老祖宗找个当伯爷的外孙女婿……”。
“看我不撕你的嘴……”黛玉跳起来扑到凤姐儿身上。
“咯咯……”满院子丫鬟婆子都跟着贾母笑起来,谁也没注意尤氏正躲在游廊暗处整理凌乱的衣襟。贾母边笑边在李珩身上瞧了一眼,又笑眯着眼,在黛玉,迎春,探春身上瞧了一遍,看来看去,还是看向了探春。迎春太老实,惜春又太小,只有三丫头……和玉儿两个倒是合适,玉儿比三丫头要更强些,只是宝玉……。
正午时分,李府花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阗。凤姐儿早将外裳脱了,只穿着件藕荷色绫纱衫子,半挽着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正与紫绡对坐划拳。那腕上金镯随着她手势叮当作响,映着日光晃得人眼花。
七巧板!八匹马!凤姐儿喊得脆生生。一旁李纨,迎春几个被她那样子引得不住发笑。尤氏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偷眼去瞧席上的李珩。但见这位新晋的伯爷被众姊妹围着劝酒,惜春那丫头最是闹腾,举着个海棠冻石蕉叶杯直往他唇边送:“伯爷哥哥再饮一杯!今儿个不醉不归!”
贾母在上首席位笑得合不拢嘴,鸳鸯在一旁替她打着扇子。老太太今儿高兴,多饮了几杯玫瑰露,这会儿已有些昏昏欲睡。李珩虽被灌得面颊泛红,见了贾母似是醉酒,忙让厨房上煮醒酒汤来。还不忘吩咐:媚人,快去把后院上房收拾出来。麝月,取那床新制的软烟罗凉被来。先扶了老祖宗去后边那间上房里歇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