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清晨与李靖的焦虑
东方既白，晨光刺破海平面上的薄雾，将陈塘关的城墙染上一层淡金。
总兵府后院演武场上，李靖身着便服，手持一柄寻常铁剑，正在演练一套最基础的军中剑法。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挥剑、转身、踏步，每个姿势都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这是他三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心中烦乱时，便会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
剑锋破空，发出“嗤嗤”轻响。
但今日，这套练了千百遍的剑法却显得有些滞涩。李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眼神飘忽，好几次险些踏错步法。
“老爷，该用早膳了。”管家李福在廊下轻声提醒。
李靖收剑，长吐一口气，将铁剑插入兵器架，转身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威严面容：“金吒、木吒可起了？”
“回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已在书房温书。”李福躬身道，“三公子他……昨夜未归。”
听到“三公子”三个字，李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哪吒。
这个曾经让他骄傲、后又让他心痛、如今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儿子。
三个月前，北海袁福通叛乱，闻太师率军征讨，带走了殷郊和大量精锐。陈塘关作为东海咽喉，防务骤然加重。李靖忙于军务，已有许久未曾与三个儿子深谈——或者说，他是在刻意回避。
尤其是对哪吒。
那场“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惨剧虽然过去，但父子间的裂痕却如东海深渊，难以弥合。太乙真人以莲花为哪吒重塑肉身后，这个儿子眼中便再无孩童的天真，只剩下冰冷的、让他心悸的漠然。
更让李靖不安的是，哪吒对“阐教”的忠诚，似乎远远超过了对这个家的感情。
“知道了。”李靖摆摆手，“早膳送到书房，我与金吒木吒同用。”
“是。”
李靖迈步走向书房，脚步沉稳，心中却翻腾如海。
他想起半个月前，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联袂来访时的情景。
文殊普贤的初次造访
李靖正在校场检阅新兵，忽见天边两道金光落下，化作两名道人。一人面如冠玉，手持拂尘，周身清气缭绕；另一人相貌敦厚，腰悬玉带，面带慈悲微笑。
正是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
李靖虽只是凡间武将，但早年也曾得异人传授，修得些许道法，更因哪吒之故对仙家之事多有了解。他一眼认出这两位乃是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圣人座下亲传，地位尊崇，连忙上前见礼。
“末将李靖，拜见二位仙长！”
文殊广法天尊虚扶一下，笑道：“李总兵不必多礼。贫道文殊，这是贫道师弟普贤。今日路过陈塘关，特来拜会。”
话说得客气，但李靖心知肚明——堂堂阐教金仙，怎会“路过”他这凡间关隘？必是有所图谋。
他将二人请入府中正厅，奉上香茗。
寒暄片刻后，文殊广法天尊切入正题：“听闻李总兵有三子，长子金吒、次子木吒皆天赋异禀，颇有仙根。贫道与师弟此次下山，正欲寻觅有缘弟子，传我玉清大道，不知总兵意下如何？”
李靖心中一动。
他虽是人族武将，但深知在这洪荒世界，若无仙家背景，终究是蝼蚁。当初太乙真人收哪吒为徒，他虽觉得那道人太过护短霸道，却也暗自欣喜——李家总算攀上了阐教这棵大树。
如今又有两位金仙主动上门，要收金吒木吒为徒，这简直是天降机缘！
但李靖毕竟是沙场老将，心思缜密。他压下激动，谨慎问道：“承蒙仙长垂青，是犬子之幸。只是……末将听闻，仙家收徒讲究缘法，不知金吒木吒与二位仙长有何缘分？”
普贤真人接口道：“总兵有所不知。贫道与师兄前日于昆仑推演天机，见东方有青、白二气冲霄，与吾二人道韵相合。循迹而来，正落于陈塘关。此乃天定师徒之缘，非人力可改。”
他说得玄乎，但李靖听懂了潜台词：这徒弟你们家必须给，这是“天意”。
李靖沉默片刻，忽然问：“敢问仙长，若犬子拜入二位门下，将来……可需参与那商周之争？”
他问得很直接。
如今的天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暗流汹涌。西岐姬氏虽表面臣服，但“凤鸣岐山”的传言早已沸沸扬扬。朝歌那边，帝辛励精图治，国力日盛，更有玄顽子、女娲等大能暗中扶持。两方迟早必有一战。
李靖忠于商朝，但他更在乎儿子的性命。
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对视一眼，后者微笑道：“总兵多虑了。吾等方外之人，收徒只为传道，不涉凡尘争斗。金吒木吒若入我门下，自当潜心修道，以求长生。至于将来如何，全凭他们本心。”
这话说得漂亮，但李靖听出了言外之意：不强迫，但会“引导”。
他心中挣扎。
一方面，这是儿子们难得的仙缘，错过可能再无机会。另一方面，他总觉不安——阐教金仙为何突然对李家如此“热情”？太乙真人收哪吒在前，文殊普贤收金吒木吒在后，李家三个儿子全都入了阐教门下，这未免太巧合了。
正犹豫间，文殊广法天尊忽然道：“总兵可知，你那三子哪吒，如今在乾元山修炼如何？”
李靖心头一紧：“仙长此言何意？”
“贫道前日拜访太乙师弟，见哪吒师侄莲花化身已成，修为精进，已至真仙之境。”文殊广法天尊捋须道，“太乙师弟对他寄予厚望，直言此子将来必成阐教栋梁。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
李靖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哪吒师侄因昔日剔骨之痛，心中似有怨怼。”文殊广法天尊叹息，“太乙师弟曾听他酒后失言，说‘凡俗亲情，不过枷锁’、‘唯有师恩，方是永恒’。贫道担心，长此以往，此子恐与总兵父子情分日淡啊。”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李靖心里。
其实不用文殊说，他也能感觉到哪吒的变化。那个曾经会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如今看他时眼神淡漠如看陌生人。每次哪吒回陈塘关，都只是礼节性地问安，从不多留，更别提谈心。
普贤真人适时补充：“总兵，金吒木吒若拜入吾等门下，贫道可保证，绝不让他们步哪吒后尘。吾二人教学，首重孝悌人伦，道法次之。定会让两位公子修道之余，不忘人子本分。”
一个棒子一颗枣。
李靖闭目良久，终于睁开眼时，眼中已有决断：“既如此……便劳烦二位仙长，收犬子为徒。李靖在此，先行谢过！”
他起身，郑重一揖。
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相视一笑，眼底闪过计谋得逞的光芒。
书房中的兄弟与李靖的决断
“父亲。”
“父亲。”
书房中，金吒、木吒见李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两个少年，一个十六，一个十四，都已褪去孩童稚气，显出少年人的挺拔。金吒面容沉静，眉眼间有李靖的刚毅；木吒相貌清秀，气质温和，更像母亲殷氏。
李靖看着两个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早膳已摆好，是简单的米粥、面饼和几样小菜。父子三人默默用膳，气氛有些沉闷。
最终还是李靖先开口：“金吒，木吒，为父前日与你们说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金吒放下筷子，正色道：“父亲，孩儿与弟弟商议过了。能拜入文殊、普贤二位仙长门下，确是难得机缘。只是……孩儿担心，若离家修道，母亲无人侍奉，父亲军务繁忙，家中……”
“这些无需你们操心。”李靖打断他，“你们母亲身体尚好，府中也有丫鬟仆役。你们既有机缘，自当把握。在这洪荒乱世，若无实力傍身，终究是任人鱼肉。”
他说得直白。
木吒轻声问：“父亲，那三弟他……”
提到哪吒，李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哪吒自有他的道。你们兄弟三人，将来若能相互扶持最好，若不能……便各安天命吧。”
这话说得萧索。
金吒木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他们虽与哪吒不算亲近（年龄差得较多，哪吒又常年不在家），但终究是血脉兄弟。父亲这话，似乎已对三弟不抱期望了。
沉默片刻，金吒终于点头：“既如此……孩儿愿拜文殊仙长为师。”
木吒也跟着道：“孩儿愿拜普贤仙长为师。”
李靖长舒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又压上了另一块更重的。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府外传来仙乐阵阵，金光漫空。
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到了。
正式拜师与“见面礼”
李靖率金吒木吒出府相迎。
只见半空中，文殊广法天尊脚踏祥云，手持智慧剑，周身清气化作朵朵金莲飘落；普贤真人端坐白象（虚影），手结法印，脑后浮现圆光，慈悲庄严。
陈塘关军民纷纷跪拜，口称“神仙”。
李靖心中复杂，但面上不显，躬身道：“恭迎二位仙长！犬子金吒、木吒，已愿拜师！”
文殊广法天尊微笑颔首，与普贤真人落下云头，来到府前。
金吒木吒上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弟子金吒（木吒），拜见师尊！”
“善。”文殊广法天尊虚扶一下，金吒只觉一股柔和力量托起自己。
普贤真人同样扶起木吒，温声道：“既入我门，当守清规，勤修大道。你二人可有道号？”
金吒想了想：“弟子尚无道号，请师尊赐下。”
文殊广法天尊略一沉吟：“你名金吒，五行属金，性情刚毅。便赐你道号‘金霞’，望你如朝霞破晓，光耀门楣。”
“金霞谢师尊赐号！”
木吒也道：“请师尊赐号。”
普贤真人笑道：“你名木吒，五行属木，心性温和。便赐你道号‘木鸾’，望你如青鸾栖木，恬淡自然。”
“木鸾谢师尊赐号！”
拜师礼成，文殊普贤各自取出“见面礼”。
文殊广法天尊赐予金吒三件宝物：
1. **遁龙桩**（仿品）：一根三尺长的金色木桩，上刻七条游龙符文。祭出后可化作七条金龙，布成“七龙锁仙阵”，专困敌人肉身元神。虽是仿品，但也有正品三成威力。
2. **智慧剑经**一卷：记载文殊一脉剑道精髓，内蕴“破妄”、“斩念”、“明心”三式剑诀。
3. **玉清筑基丹**一瓶（三粒）：可固本培元，奠定仙基。
普贤真人赐予木吒三件宝物：
1. **吴钩双剑**（仿品）：一对青色短剑，剑身弯曲如钩，锋利无匹。双剑合击，有分光化影之妙。
2. **长虹索**（仿品）：一条七彩长索，可随心意伸长缩短，专捆仙魔，亦有“缚灵”之效。
3. **清心玉佩**一枚：佩戴可宁心静气，抵御外魔侵扰。
这些宝物对金仙来说不算什么，但对金吒木吒这样的凡间少年，已是天大的造化。二人接过宝物，激动不已，连连叩谢。
李靖在一旁看着，心中稍慰——至少这两位仙长看起来比太乙真人靠谱些，给的礼物也更实用。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宝物里，都暗藏了玄机。
遁龙桩的“七龙锁仙阵”，其实有一式变招专门针对巫族肉身神通；吴钩双剑的“分光化影”，最擅长破解合击阵法；长虹索的“缚灵”效果，对魂体、元神类敌人有奇效……
文殊普贤的教学，从一开始就带着明确的“针对性”。
## 五、第一次传道与“思想工作”
拜师之后，文殊普贤并未立刻带金吒木吒回山，而是留在陈塘关，开始了第一阶段的“教学”。
他们白日传授基础道法、讲解玉清仙诀，晚上则与李靖饮酒论道，顺便给金吒木吒做“思想工作”。
这夜，月色如水。
后园凉亭中，文殊广法天尊抿了一口酒，忽然叹道：“总兵可知，如今洪荒，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李靖心中一动：“仙长指的是……”
“商周气运之争。”文殊广法天尊直言不讳，“商王帝辛，虽表面英明，实则刚愎自用，宠信妖妃（指轩辕坟三妖），残害忠良。西岐姬氏，仁德布于四海，凤鸣岐山乃天命所归。这场大战，迟早要爆发。”
李靖皱眉：“仙长，末将乃商臣，此言……”
“总兵莫急。”普贤真人接过话头，“吾等方外之人，本不该言此。只是担心总兵与两位公子将来卷入其中，徒遭劫难。”
他看向坐在一旁恭敬聆听的金吒木吒，语重心长：“金霞，木鸾，你们记住。修仙之人，当顺天应命。何为天命？凤鸣岐山，周室当兴，此即天命。将来若真有战事，你们需明辨是非，切不可助纣为虐。”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金吒犹豫道：“师尊，父亲他……毕竟是商朝总兵。”
文殊广法天尊看向李靖，意味深长：“总兵是明理之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况且，太乙师弟的徒弟哪吒，如今已明确表态，将来必助周伐商，以全‘天道’。总兵莫非想让你们兄弟三人，战场上兵戎相见？”
又拿哪吒说事！
李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脸色难看。
金吒木吒也变了脸色。他们虽与哪吒不亲，但毕竟是兄弟。若真有一天在战场上刀兵相向……
普贤真人适时缓和气氛：“当然，那是后话。如今你们只需安心修炼，提升实力。将来如何选择，师尊不会强迫，只希望你们……莫要选错了路。”
软硬兼施，潜移默化。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样的“思想工作”时不时就会来一次。有时是直接说教，有时是借古喻今，有时甚至用幻术让金吒木吒“亲眼看到”商朝“暴政”、西岐“仁政”的景象。
李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儿子已经拜师，他总不能强行干预教学。更何况，文殊普贤每次说完，都会补一句“全凭你们本心”，让他连发难的理由都没有。
而金吒木吒，在日复一日的灌输下，心态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 六、针对性教学与离间之计
一个月后，文殊普贤开始传授实战法门。
这一日，演武场上。
文殊广法天尊让金吒祭出遁龙桩，亲自演示“七龙锁仙阵”的几种变化。当演示到第七变“困龙升天”时，他特意强调：“此变专克肉身强横之辈，尤其擅长破解‘巫族战体’的爆发。你们记住，巫族之人，不通元神，只修肉身，看似威猛，实则破绽极大。只需以阵法困之，消磨其气血，待其力竭，便可一击制胜。”
金吒认真记下，却有些疑惑：“师尊，巫族不是早在巫妖量劫后就没落了吗？如今洪荒，还有巫族？”
文殊广法天尊眼神微闪：“巫族虽没落，但仍有残余。更关键的是……商朝军中，多有巫人后裔，甚至可能藏有真正的巫族。你们将来若对上，切不可大意。”
另一边，普贤真人正在教木吒吴钩双剑的合击之术。
“双剑分合，讲究心意相通。你与金霞是兄弟，血脉相连，正适合修炼‘双子剑阵’。”普贤真人示范着，“看好了，这一式‘阴阳割晓’，专破合击阵法的‘阵眼’。商朝军中，常有战阵配合，你们若遇上了，便以此招破之。”
木吒学得很用心，但练到一半，忽然问：“师尊，若对方不是战阵，而是……三弟那样的单人高手呢？”
他问的是哪吒。
普贤真人动作一顿，收起双剑，沉吟片刻才道：“哪吒师侄修炼的是《八九玄功》（实则莲花化身另有玄妙，但外人不知），肉身虽强，但终究是道法所化，与巫族不同。对付他……需用‘缚灵’之术。”
他取出长虹索，演示了几种捆缚技巧，最后一种名为“锁元缚神”，专门针对元神、魂魄。
“哪吒莲花化身，元神与肉身融合度极高，寻常捆缚之术难有效果。”普贤真人缓缓道，“但‘锁元缚神’可直攻其元神根本，只要困住一瞬，便有机会制胜。不过……”
他看向木吒，语重心长：“木鸾，为师教你此术，是让你防身，非是让你兄弟相残。哪吒虽走了岔路，但终究是你弟弟。将来若真有对峙之日，你当以劝说为主，万不得已时……也要留有余地。”
这话说得漂亮，但木吒听出了潜台词：真打起来，别手软。
类似的“针对性教学”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