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为时已晚,门外把守的玄镜司侍卫眼神已然涣散,手中的兵器“铛啷”落地。更可怕的是,案上那枚金铃开始自行震动,发出与乐声相和的清音。
苏凝迅速取出银针封住耳后穴位,同时将一把药粉撒向空中。药粉与乐声相触,竟在空中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乐声中有蛊!”她厉声警告,“这摄魂曲是以音波催动方才花瓣上的噬心蛊!”
沈砚长剑出鞘,剑风扫过之处,雪花倒卷,竟暂时阻断了乐声的传播。陈默趁机跃出窗外,循着乐声来源追去。
片刻之后,乐声戛然而止。陈默带回一个昏迷的乐师,那人手中还握着一支造型奇特的骨笛。
“是西域幻音坊的人。”陈默面色凝重,“看来鬼面教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苏凝检查骨笛,在笛孔深处发现了残留的蛊虫痕迹:“他们以音律操控蛊虫,再借蛊虫激发毒素...这等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就在这时,案上的金铃突然炸裂,从中滚出一枚小小的玉简。玉简上以朱砂写着一行小字:
“三日后,落花时节,朱雀桥头,以圣物换解药。”
沈砚拾起玉简,指尖抚过那行朱砂小字,眼神渐冷:“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孔雀胆。”
窗外,雪渐渐停了。一轮冷月从云层中露出,将清辉洒向长安城的万千屋宇。而在某处高楼的飞檐上,一道粉色身影悄然独立,望着玄镜司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府中暗忧
暮色渐沉,陈府朱红大门在陈默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将玄镜司所得消息尽数告知钱庆娘,这位向来从容的当家主母闻言,执茶盏的手微微一滞,盏中清茶泛起细密涟漪。
传令下去,钱庆娘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已锐利如刀,府中各处加派双倍守卫,夜间巡逻改为三班轮值。所有进出之人,皆需持对牌并经三重查验。
夜色渐浓,陈府内外灯火通明,护卫们执着火把在廊庑间穿梭,铠甲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偏院海棠树下,次女雨薇正与幼妹追逐嬉戏。忽然,她停下脚步,弯腰从枯草丛中拾起一物——那是个绛紫色香囊,以金线绣着狰狞鬼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好精致的香囊...雨薇好奇地扯开系带,正要细看,却见黑色粉末簌簌落下。恰在此时,一阵夜风拂过,粉末随风飘散。
薇儿!苏婉的惊呼声从廊下传来。她疾步上前,一把将雨薇拉到身后,手中银针已探入香囊。针尖瞬间蒙上灰翳,针身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
是噬魂散!苏婉脸色煞白,快闭气!
整个偏院顿时乱作一团。闻讯赶来的陈默见状,眸中怒火骤燃:封锁全院!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
柳轻眉早已带着护卫将偏院围得水泄不通。她俯身查看地面痕迹,指尖掠过泥土上几不可察的脚印:来人轻功极佳,应是翻墙而入。
月光下,她如鬼魅般掠向院墙,袖中淬毒银针在夜色中划出数道寒光。墙外传来两声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之声。然而为首那道黑影却如大鹏展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间。
属下无能。柳轻眉跪地请罪,擒获二人,皆已服毒自尽。
正堂内,钱庆娘将三个女儿紧紧护在身后。雨薇依偎在母亲怀中,小脸苍白:娘亲,那香囊...
莫怕。钱庆娘轻抚女儿发顶,目光却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这些人目标明确,竟能将手伸进陈府...
年仅十四的陈景瑜忽然上前一步,少年稚嫩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父亲,母亲,孩儿愿日夜守在府中,护母亲与妹妹们周全。
陈默凝视着长子,见他虽身形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良久,他重重拍了拍儿子肩膀:好!这才是我陈家的儿郎。
夜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更鼓声声。府中烛火通明,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凝重之色。墙角那株老梅在夜色中舒展枝桠,暗香浮动间,仿佛也带着几分肃杀。
第三章 毒蛇猛兽突至
就在陈景瑜话音落下的刹那,庭院中突然传来护卫凄厉的惨叫。众人骇然望去,但见数十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不知从何处涌出,在月光下吐着猩红的信子,已有数名护卫被咬伤倒地。
保护夫人小姐!陈默厉声喝道,长剑已然出鞘。
柳轻眉身形如电,袖中银针连连射出,精准地钉住数条毒蛇的七寸。然而蛇群仿佛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墙头忽然跃入三只通体漆黑的豹子,它们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利爪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是西域鬼面豹!苏婉惊呼,它们爪上有毒!
钱庆娘当机立断,将三个女儿护在身后退入正堂。陈景瑜虽年纪尚轻,却已拔剑挡在母亲和妹妹们身前,剑尖微微颤抖却坚定不移。
蛇群怕雄黄!苏婉急声提醒,迅速从药囊中取出药粉撒向四周。蛇群果然稍稍后退,但仍在外围虎视眈眈。
那三只鬼面豹却异常凶猛,普通刀剑难伤分毫。陈默与柳轻眉并肩而战,剑光与银针交织,却只能勉强挡住猛兽的攻势。
它们被人操控了!陈默注意到豹子颈间若隐若现的金铃,击碎铃铛!
就在这时,一条金环蛇悄无声息地从梁上垂下,直扑雨薇面门。陈景瑜眼疾手快,一剑将毒蛇斩为两段,蛇血溅在他衣袖上,竟腐蚀出几个小洞。
薇儿没事吧?钱庆娘将小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声音却依然镇定。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蛇群与豹子闻声愈发狂躁,攻击也更加凌厉。柳轻眉趁机甩出三枚银针,精准地击碎了一只豹子颈间的金铃。那豹子顿时茫然四顾,攻势明显迟缓。
有效!陈默精神一振,轻眉,你负责铃铛!
笛声忽然转急,剩余的两只豹子竟同时扑向正堂。陈景瑜咬牙迎上,剑法虽显稚嫩,却精准地护住了门户。千钧一发之际,陈默飞身而至,剑光如匹练般划过,两只豹子应声倒地。
笛声戛然而止。蛇群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中毒倒地的护卫。
苏婉急忙上前救治伤者,脸色愈发凝重:这蛇毒凶猛,需要特制解药。
柳轻眉在院墙处发现一个香囊,与先前雨薇捡到的如出一辙。她拾起香囊,眸中寒光闪烁:他们就在附近。
夜色深沉,陈府内外重归寂静,但每个人都明白,这场袭击不过是个开始。远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府中的一举一动。
第四章 宫中来使
府中惊魂未定,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管家匆匆来报,声音带着几分惶惑:老爷,宫中来使,已到府门外了。
陈默眉头紧锁,与钱庆娘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这深更半夜,宫中突然来人,绝非寻常。
开门迎旨。陈默沉声吩咐,整了整染血的衣袍。
大门开启,但见一队禁军举着宫灯肃立两旁,当中一位身着绛紫色宦官服色的老太监缓步而入。他面白无须,眉眼间透着久居宫中的威严,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绸缎的圣旨。
陈将军接旨——老太监声音尖细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陈默领着全家跪地接旨。那太监目光扫过院中尚未收拾的狼藉,看见中毒倒地的护卫和死去的豹子时,眼神微动,却未发一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老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闻西域邪教作乱长安,荼毒百姓,朕心甚忧。特命玄镜司指挥使陈默全权查办此案,必要时可调动京畿卫戍相助。另赐宫中秘制解毒圣药三瓶,望卿早日肃清妖邪,还长安太平。钦此——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陈默双手接过圣旨,只觉得这卷绸缎重若千钧。
那老太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陈将军,陛下还有口谕。他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陈府内院,此事关乎西域使节,望卿谨慎处置,切莫...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陈默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臣明白,有劳高公公传旨。
这位名唤高德忠的老太监微微颔首,示意随行小太监将三个白玉药瓶呈上。苏婉上前接过,轻轻嗅了嗅,对陈默点了点头——确是宫中秘药。
夜已深,咱家不便久留。高德忠拱手告辞,临行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陈将军,保重。
目送宫使离去,陈府大门再次紧闭。钱庆娘轻声道:陛下此时下旨,是恩宠,也是警示。
陈默展开圣旨又细看一遍,指尖抚过上面的金龙纹样:鬼面教之事,竟连深宫中都惊动了。他转向苏婉,宫中秘药可能解此毒?
苏婉正在查验药瓶,闻言抬头:药性相克,只能暂缓毒性。要彻底解毒,还需找到鬼面教的独门解药。
柳轻眉从暗处现身,低声道:高公公离去时,在门外停留片刻,似乎...在等人。
陈景瑜忽然插话:父亲,方才那公公的随从中,有一人腰间的香囊,与二妹捡到的很是相似。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夜风穿过庭院,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映得每个人脸上的阴影都深了几分。
陈默缓缓卷起圣旨,目光如刀:看来这长安城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教坊惊鸿
圣旨的余音尚未散去,府门外竟又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管家匆匆来报时,面色颇为古怪:老爷,教坊司奉旨遣来二十四名乐舞姬,说是...为抚慰府中受惊的女眷。
陈默眉头深锁,与钱庆娘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接二连三的,来得太过蹊跷。
片刻后,但见一群身着彩衣的女子翩然而入,宛若一道流动的霞光铺满庭院。为首的女官年约三十,姿容端庄,屈膝行礼时裙裾纹丝不动:
奴婢拂云,奉旨领教坊司二十三位姐妹前来侍奉。她声音清越如磬,这些姐妹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精擅音律舞技,或可为夫人小姐们解忧。
随着她侧身让开,身后众女子依次上前见礼。每个女子都似经过精心编排般,行礼的姿态、步调的轻重,甚至抬眼的角度都恰到好处:
流月、惊鸿、凝香、素影...一个个清雅脱俗的名字随着行礼的动作流淌而出。这些女子虽穿着统一的教坊司服饰,细看却各具风姿——有的眉间点着西域花钿,有的纤腰系着银铃绦带,还有的指尖染着淡淡的凤仙花汁。
钱庆娘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在其中一个女子腰间顿了顿——那系着五彩丝绦的银铃,与昨夜凌素素遗落的金铃形制极为相似。
苏婉悄悄靠近陈默低语:她们身上的熏香...与那毒花瓣上的香气同源。
柳轻眉不知何时已隐在廊柱后,袖中银针蓄势待发。她注意到这些女子行礼时,裙摆扬起的弧度都带着习武之人才有的力道。
陈景瑜站在母亲身侧,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名叫的女子。她约莫二八年华,眉眼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行礼时指尖在袖中微动,似在掐算着什么。
既然是陛下恩典,便请各位在西厢住下。钱庆娘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如刀,拂云姑娘,就劳你安排姐妹们的起居。
奴婢遵命。拂云躬身领命,抬眸时眼波流转,恰与墙角柳轻眉的目光一触即分。
当夜,西厢阁中隐隐传来琵琶声。苏婉循声而去,在月洞门外听见两个女子低语:
...三日后朱雀桥...
...圣物必须到手...
忽然琴音戛然而止,阁窗吱呀开启,惊鸿执灯而立,浅笑盈盈:可是苏姑娘?夜深露重,要进来饮杯热茶么?
檐角风灯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宛若一张缓缓展开的网。
深宫魇影
长安城的另一端,大明宫在夜色中巍峨矗立,飞檐下的铜铃在寒风中发出零丁脆响。紫宸殿内,李治斜倚在龙榻上,指尖死死抵着太阳穴,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陛下...内侍高德忠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碗汤药,太医署刚煎好的安神汤。
李治猛地挥手打翻药碗,瓷片四溅:废物!都是废物!他双目赤红,声音因剧痛而嘶哑,这头痛...不是寻常病症...
烛火摇曳间,屏风后转出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她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眸:陛下这是中了魇术。
高德忠神色骤变,正要呵斥,却被李治抬手制止:说下去。
西域有种秘术,可借器物为媒,伤人于千里之外。女子指尖拈起一片打碎的瓷片,陛下近日可收过什么特别的贡品?
李治瞳孔微缩。三日前西域使节进贡的那尊玉雕孔雀,此刻正在偏殿散发着幽幽青光。他强忍头痛传令:把...把那孔雀抬来!
当内侍们抬着玉孔雀进入殿内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玉雕内部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般的纹路,雀眼处正滴滴渗出黑色液体。
果然是孔雀啼血道衣女子迅速撒出符纸,纸片在触及玉雕的瞬间自燃,此物需以活人精血滋养,陛下每在殿中批阅奏折,便被其吸取精气。
突然,殿外传来阵阵琵琶声。那曲调缠绵悱恻,却让李治头痛欲裂:教坊司...今夜是谁当值?
高德忠尚未回话,一道倩影已翩然入殿。正是日间在陈府献艺的惊鸿,她怀抱琵琶,指尖在弦上轻拢慢捻:
奴婢奉贵妃之命,特来为陛下解忧。
道衣女子厉声喝道:止步!你袖中藏了什么?
惊鸿嫣然一笑,袖中突然甩出三枚毒镖,直取龙榻!高德忠奋身扑挡,肩头顿时涌出黑血。殿外顿时喊杀震天,显然叛党已潜入宫禁。
护驾!羽林卫的呼喝声与兵刃相交声响彻夜空。
李治在混乱中凝视着那尊邪异的玉孔雀,忽然想起半月前批阅过的那份奏折——陈默密报鬼面教潜入长安的文书。他咬牙撑起身子,扯下腰间玉佩掷给道衣女子:
传朕密旨...命陈默...彻查教坊司...
话未说完,又一阵剧痛袭来,玉孔雀眼中的黑血滴得更急了。惊鸿在羽林卫的包围中轻笑,琵琶弦断的铮鸣声里,她化作一道青烟消失无踪。
只有那尊玉孔雀仍在静静流泪,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献祭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