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玉坠银锁逢(1 / 2)

破庙晨光:玉坠银锁逢

夜漏敲过三更,破庙的窗纸被风刮得簌簌响,月光透过破洞,在地上洒下碎银似的光斑,混着墙角蛛网,添了几分凄冷。陈默蜷在草堆上,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领口缝着块补丁,露出的手腕上满是老茧,眉骨处还有道浅疤,是去年逃荒时为护庆娘,撞在断墙上留下的。迷迷糊糊间,竟听见了庆娘带着哭腔的呓语。

他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村头老槐树下——那是他与庆娘拜堂后,常去纳凉的地方。可此刻,槐树下没有摇着蒲扇的乡亲,只有几个蒙着黑巾的贼人,手里攥着亮闪闪的钢刀,刀光映着月色,冷得刺眼。

“放开我!你们这群恶人!”庆娘被一个贼人反剪着胳膊,她才十二岁,扎着条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发尾用根褪色的红绳绑着,那是养母生前留给她的;青布裙被扯破了一角,露出的膝盖上沾着泥,发髻散乱,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掉,却还死死咬着唇挣扎,“陈默!陈默你在哪儿!”

而在庆娘身边,李昭棠正死死护着她。李昭棠比陈默大两岁,同母异父,身材偏瘦却站得笔直,身上的灰布衣裙袖口缝了三层补丁,腰间别着个磨得发亮的铜哨——那是她小时候,爹给她做的,说遇到危险就吹。她手里攥着根断了的扁担,指节泛白,声音虽带着颤,却没半分退缩:“你们要抢钱,我给!要粮,我也给!别碰我弟媳,不然我吹哨子喊人,这附近的流民都能过来!”

可贼人根本不理会,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伸手就去拽庆娘的手腕,恶声恶气:“抢钱抢粮算什么?这小娘子生得标志,带回去给大哥当压寨夫人,比什么都强!”

“不准碰她!”陈默看得目眦欲裂,拔腿就往那边冲,可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半步;他想喊,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絮,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贼人把庆娘和李昭棠往马背上拖。

庆娘回头看他,眼泪模糊了双眼,声音嘶哑:“陈默,救我……救昭棠姐……”

李昭棠也转头,眼里满是绝望,却还朝他喊:“阿默,别过来!他们人多,你打不过!快跑!别管我们,好好活着!”

陈默急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可依旧动不了。他看着贼人翻身上马,马蹄扬起的尘土迷了他的眼,庆娘和李昭棠的哭声越来越远,渐渐被风声吞没,最后连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庆娘!昭棠姐!”他终于吼出了声,猛地从草堆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粗布短衫,后背贴在冰冷的庙墙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破庙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风刮窗纸的声音,墙角的老鼠窸窣跑过,月光还是那样碎。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庆娘和李昭棠不在,贼人也不在,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梦里庆娘的眼泪、李昭棠的嘶吼,还有那把冷得刺眼的钢刀,都清晰得像真的发生过一样。陈默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眼底满是后怕与愧疚:自去年家乡闹了灾,养母没熬过冬天,他就带着庆娘和李昭棠出来逃荒,一路颠沛,饿了啃树皮,渴了喝溪水,总怕她们受委屈,如今连梦里,都护不住她们。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起身走到破窗边,望着外面的月色——胸前的玉坠贴着皮肤,是上好的和田籽料,通透莹润,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如卵,借着月光能看清深深刻着的“唐”字。“捡你时就带着,别丢了。”养母的话言犹在耳,他摸了摸玉坠,在心里暗自发誓:明日一定要多找些吃食,哪怕自己饿着,也不能让庆娘和李昭棠再受半点惊吓,往后,他定要拼尽全力,护住她们俩。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破庙残破的屋檐上,将蛛网照得如同银丝。夜漏三更,万籁俱寂,只有几声遥远的犬吠和庙内均匀的呼吸声。

陈默猛地坐起,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梦中那场滔天洪水又一次席卷而来,浑浊的浪涛里,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推向岸边,他只来得及抓住那人腰间的玉佩,便被冲散在汹涌的激流中——这个梦魇,如同附骨之疽,缠绕了他整整十五年。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玉坠依旧温热。偶尔夜深人静时,它会莫名发烫,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力量在悄然苏醒。一阵夜风卷入庙中,卷起地上的枯草,陈默转头看向角落:庆娘和李昭棠相互依偎着睡在草堆里,庆娘把脸埋在李昭棠怀里,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野果核;李昭棠则把胳膊搭在庆娘身上,像护着易碎的珍宝,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水的破瓦罐,罐口用布塞着,怕落灰。

他轻轻起身,将自己那件打满补丁的外衫盖在庆娘单薄的身子上——庆娘的衣服太短,露着一截脚踝,冻得有些发红。李昭棠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含糊地说:“阿默,别乱跑……”陈默蹲下身,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声应道:“我不去远,找吃的就回来。”

庙门外,夜色正浓。陈默提起墙角那根自制的鱼竿——竿子是用枯树枝削的,绑着拆下来的麻绳,还有一个破布袋,是用旧僧袍改成的。他必须赶在天亮前,去附近的山林里找些野果,再到三里外的小溪碰碰运气,上次在那里发现了一处深潭,隐约见过鱼影游动。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破庙:残破的韦陀像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个沉默的守护者;瓦缝里长出了几株野草,在夜风里轻轻晃。他知道,天亮后,他们又要继续那看不到尽头的逃亡,但至少,不能让她们空着肚子赶路。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间传来夜枭的啼叫,脚下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陈默握紧胸前的玉坠,一步步踏入未知的黑暗——玉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竟隐隐泛起温润的光泽,像一盏小小的灯,为他引路。

穿过一片竹林,竹叶扫过脸颊,带着凉意。前方隐约现出一座更为破败的古庙,门楣上“法门寺”三个字已斑驳难辨,门框上的朱漆掉得只剩零星几点。陈默本欲绕行,玉坠却突然发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

破败的大殿内,一尊泥塑的佛像半倾在地,佛首滚落一旁,脸上的金粉早已脱落,却依然保持着慈悲的微笑。月光从坍塌的屋顶倾泻而下,正好照在佛首之上,镀了一层银辉。

陈默正要退出,目光却被佛首下压着的一卷经书吸引——经书用深蓝色油布包裹着,边角有些磨损,却依旧完好。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油布,展开经书的刹那,玉坠突然光芒大盛,映得他脸上一片亮。

这不是寻常佛经,而是一卷手抄的《大唐西域记》,墨迹苍劲有力,纸页泛着陈旧的黄。在记载天竺之行的段落旁,有一行细密的小字批注,字体与玉坠上“唐”字的笔锋如出一辙:“贞观十九年,携归真经,亦得异宝。中有昆仑玉珏一枚,乃西行途中一异人所赠,言此物关乎中土一场未了之因果。今将此玉一分为二,一留寺中镇守,一随缘流转,待有缘人重聚,方可解其中奥秘。”

陈默心跳如鼓,急忙取下胸前的玉坠,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玉坠边缘那道他一直以为是磕碰造成的缺口,此刻竟呈现出规整的弧形,分明是被一分为二的痕迹!“异宝……昆仑玉珏……”他喃喃自语,脑海中又浮现出梦中的洪水,“难道梦里救我的人,与这玉珏有关?”

他继续翻阅经卷,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幅简图:两枚半玉合而为一,形成完整的圆形,中央刻着一个清晰的“唐”字,与他玉坠上的字样完全相同。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鸦啼,陈默猛地回神,将经卷和油布小心叠好,塞进破布袋里——这东西太珍贵,不能让外人看见。

他伸手触摸那尊倾倒的佛首,指尖触到佛首耳后的刹那,竟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封印正在松动。“玄奘法师……您想通过这经卷,告诉我什么?”陈默轻声道,月光静静地流淌,胸前的玉坠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像是在回应千年前的那段因缘。

此刻,远在百里之外的苗疆,朵妮正坐在黑罐前整理蛊材——她穿着件靛蓝苗裙,裙摆绣着细小的蛊虫纹样,发间插着根银簪,指尖沾着些许蛊粉。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检测到盟约信物·昆仑玉珏(残)已苏醒】

【任务“苗疆溯源”更新:寻找另一半月珏持有者】

而破庙之中,庆娘翻了个身,在睡梦中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枚蝴蝶银锁,是养母给她的,银锁已经有些发黑,锁面上的蝶纹却依旧清晰,此刻正微微发烫。

当陈默揣着用衣襟兜着的野果和两条用草绳穿起的鲫鱼回到破庙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中,他看见庆娘正坐在庙门的石槛上,身边靠着个白发老人,是昨晚一同借宿的流民王伯。庆娘显然刚梳洗过,用溪水捋顺了麻花辫,湿漉漉的发梢贴在白皙的颈侧,那双总是盛满忧愁的眼睛,在晨光中亮得像浸了水的星子。

“默哥哥!”庆娘一眼就看见了他,雀跃地站起身,裙摆扫过石槛上的青苔,却在看到他衣襟上的泥点和手上的水痕时,眼圈微微发红,“你又一夜没睡?手上怎么还沾着血?”

陈默低头看了看,是刚才摘野果时,被树枝划破了指尖,早就不疼了。他笑着摇摇头,把最大的那颗红果子递到庆娘面前,果子上还带着晨露:“不碍事,树枝划的。快尝尝,今早的果子特别甜,王伯也尝尝。”

王伯接过果子,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小伙子心细,还想着老婆子。昨晚我看你出去,就知道你是个靠谱的,有你在,昭棠和庆娘能少受点苦。”王伯无儿无女,逃荒路上孤零零一个,昨晚见陈默护着两个姑娘,便多了几分亲近。

庆娘接过野果,指尖不经意地触到陈默的手掌,那一瞬间,两人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陈默第一次发现,庆娘低头咬果子时,睫毛会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影子,像小扇子似的,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李昭棠这时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她把铜哨往腰间紧了紧,看见陈默手里的鱼,眼睛一下子亮了:“阿默,你还真钓着鱼了!这下咱们能喝口热汤了!”

“我去收拾鱼。”陈默有些慌乱地转身,却在迈步时被地上的碎瓦绊了个趔趄。

“小心!”庆娘急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陈默只觉得胸口的玉坠忽然变得滚烫,连带着耳根都热了。

“我……我去生火。”庆娘也像是被惊着了,飞快地收回手,转身往庙内跑,衣角扫过草堆,带起几片枯草,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

李昭棠歪着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忽然抿嘴一笑,凑到王伯身边,压低声音说:“王伯,你看他们俩,脸都红透了。”王伯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慈爱:“都是好孩子,以后要是能好好过日子,就再好不过了。”

陈默蹲在井边收拾鱼鳞,井水倒映着他微微发烫的脸,也倒映着胸口那枚仍在隐隐发光的玉坠。他想起昨夜在经卷上看到的记载,想起那个关于“因果”的预言,正发着愣,庆娘端着个破陶碗走过来,碗里盛着些清水,还有一块布巾——是她用自己衣服的边角缝的,针脚有些歪,却很结实。

“默哥哥,用布巾擦擦手,别总用井水,凉。”庆娘把布巾递给他,又拿起他的手,轻轻吹了吹指尖的伤口,“下次小心点,要是疼,就跟我说,我这里还有周九叔给的药膏。”周九是昨天路上遇到的货郎,卖些便宜的药膏和针线,见庆娘可怜,就送了她一小盒治外伤的药膏。

陈默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胸口的玉坠越来越烫,连话都说不顺畅了:“我……我不疼,你别担心。”

“还说不疼,都流血了。”庆娘拧开药膏的盖子,用指尖蘸了点,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上,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周九叔说这药膏治外伤好,涂了就不疼了。”

就在这时,庙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脚步声,三个地痞簇拥着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汉子留着络腮胡,腰间别着把生锈的短刀,正是这附近有名的地痞刘三。“哟,这破庙里还藏着这么些好东西!”刘三的目光落在陈默手里的鱼和地上的野果上,又扫向庆娘,眼神变得猥琐,“还有这么个小美人,正好陪哥几个乐呵乐呵!”

李昭棠立刻挡在庆娘身前,握紧了腰间的铜哨,厉声说:“刘三,别太过分!这是我们辛苦找来的吃食,你敢抢?”

“抢又怎么样?”刘三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推李昭棠,“在这地界,哥说了算!要么把鱼和果子交出来,再让这小美人跟哥走,要么……哥就把你们的破庙拆了!”

王伯急忙上前劝:“刘三爷,都是苦命人,何必赶尽杀绝?要不,分您一条鱼,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老东西,也敢管哥的事!”刘三一脚把王伯踹倒在地,王伯年纪大了,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你敢打王伯!”陈默猛地站起身,把庆娘和李昭棠护在身后,胸口的玉坠剧烈发烫,一股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眉骨上的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锋利,“要么滚,要么,我让你躺着出去。”

刘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就你这穷小子,还敢跟哥叫板?给我打!”两个地痞立刻冲上来,陈默侧身躲开,一拳打在其中一个地痞的肚子上,那地痞疼得弯下腰,陈默又抬脚踹在另一个地痞的膝盖上,动作又快又准——他没学过武功,可此刻,胸口的玉坠像是在指引他,每一招都恰到好处。

庆娘站在后面,忽然觉得胸口的蝴蝶银锁也烫了起来,锁面上的蝶纹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她下意识地按住银锁,心里竟莫名觉得踏实——她知道,陈默会护着她。

刘三见两个手下都被打倒,心里发慌,却还硬撑着:“你……你等着,哥去叫人!”说完,扶起两个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王伯被李昭棠扶起来,揉着腰说:“多亏了你,阿默。要是没你,咱们今天就惨了。”陈默摇摇头,把地上的鱼捡起来:“没事,王伯,咱们快做饭,吃完了赶紧走,免得刘三再回来。”

早饭很简单,一锅野菜鱼汤,几个野果,可每个人都吃得很香。庆娘把鱼刺挑干净,把鱼肉夹给陈默和王伯,自己只喝了点汤;李昭棠则把最大的野果递给庆娘,笑着说:“多吃点,长身体。”

收拾行装时,陈默把那卷经卷仔细藏在布袋最里面,又摸了摸胸前的玉坠——玉坠已经不烫了,却依旧温润。庆娘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默哥哥,刚才你的玉坠,好像在发光。”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玉坠,递给庆娘看:“这玉坠是养母捡我时带的,昨晚我还发现,它是玄奘法师当年带回的异宝,一分为二,还有另一半没找到。”

庆娘捧着玉坠,指尖轻轻摸着上面的“唐”字,忽然说:“默哥哥,我觉得,这玉坠会帮我们找到好地方的。”她顿了顿,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这银锁,刚才也烫了,好像跟你的玉坠有感应。”

李昭棠走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别聊了,该出发了。咱们早点走,就能早点远离刘三那伙人。”

陈默把玉坠收好,背起装着行李的布袋,又把庆娘的小手牵起来——庆娘的手很小,很凉,他用掌心裹着,给她暖手。庆娘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像晨光里的星星。

远在苗疆的朵妮,正对着系统面板发呆,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盟约信物·蝴蝶银锁已苏醒】

【情蛊种子正在发芽...】

陈默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牵着庆娘的手,跟在李昭棠和王伯身后,一步步往前走。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近,像是再也不会分开。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庆娘,又看了看前面的李昭棠和王伯,心里忽然觉得,哪怕逃亡的路再长,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不怕——这大概,就是那卷经卷里说的“因果”,是他命中注定的羁绊。

昆仑雪:玉珏引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