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晨雾迷茫(2 / 2)

慕容婉清先寻了石桌旁的位置坐下,月白色绣兰襦裙轻垂,裙摆扫过沾着露珠的青草,手中那卷诗词刚翻开两页,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慕容灵溪攥着个琉璃盏跑过来,水红色短打胡服衬得她像团跳跃的火,银蝴蝶钗随着动作晃个不停。“姐姐们看!这是我从西街淘来的西域琉璃,对着光看能映出三种颜色呢!”她把琉璃盏举到阳光下,折射的光斑落在婉清的书页上,婉清抬眸,梨涡浅现,声音轻得像风拂紫藤:“果然新奇,倒让我想起‘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句子,虽不是酒杯,却也有几分意趣。”

一旁的慕容知书闻言,放下手中书卷,青衫儒裙衬得她周身书卷气十足,指尖轻轻点了点琉璃盏边缘:“这琉璃在《西域记》中倒有记载,说是以火山石熔铸而成,寻常人家难得一见。”她说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间,灵溪已经凑到了最后过来的慕容霜月身边。霜月身着素白曳地长裙,银灰薄纱随微风轻晃,墨玉冠束起的长发间,几缕碎发垂在耳畔,她正望着园中的池水出神,腰间冷月玉佩静静悬着,连脚步声都轻得几乎不闻。

“三姐姐,你也看看嘛!”灵溪把琉璃盏递到霜月面前,杏眼亮晶晶的。霜月垂眸,清冷的眉眼间没什么波澜,却伸手轻轻托住了琉璃盏的底部,怕灵溪没拿稳摔了——指尖碰到琉璃的凉意时,她才淡淡开口:“易碎,拿稳些。”话音刚落,灵溪没注意脚下,差点绊倒,霜月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动作利落,眼神里的疏离淡了几分。

婉清见此,笑着起身,从石桌下取出茶炉:“天还微凉,不如煮些新采的雨前茶。”知书主动帮忙整理茶具,灵溪则乖乖坐在石凳上,不再摆弄琉璃盏,只盯着茶炉里跳动的火苗,霜月也寻了个石凳坐下,目光落在婉清执壶的手上——婉清动作端庄,茶汤缓缓注入茶杯,热气氤氲间,竟让她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了些。

阳光渐渐爬高,紫藤花落在四人的发间、衣襟上,婉清的柔、灵溪的俏、霜月的冷、知书的雅,像一幅恰好的仕女图,藏着慕容府最温柔的暮春时光。

茶炉里的炭火渐渐弱了,茶汤的余温还留在杯底,灵溪攥着空茶杯,盯着石桌上散落的紫藤花瓣,突然眼睛一亮,从石凳上跳起来:“姐姐们,这花瓣落了怪可惜的,不如我们做些紫藤花囊吧?往后放着衣柜里,定是香的!”

婉清闻言,指尖拂过落在衣襟上的花瓣,梨涡浅现:“倒是个好主意,只是需先把花瓣晒至半干,去除水汽才好。”知书放下手中书卷,目光扫过园角的竹筛,立刻接话:“前几日我见园工晒过草药,竹筛该还在柴房,我去取来。”说罢便起身,青衫儒裙的身影在紫藤架下一晃,步履娴静。

灵溪早已按捺不住,拉着婉清去摘还带着微香的紫藤花,水红色胡服穿梭在花架间,银蝴蝶钗晃得人眼晕,偶尔摘到一朵开得极盛的,便举到婉清面前:“姐姐你看,这朵最艳!”婉清笑着接过,指尖轻轻择去残瓣,动作慢而端庄,仿佛不是在摘花,而是在摆弄一件稀世珍宝。

两人刚摘了半篮花,就见霜月和知书一同回来,知书抱着竹筛,霜月手里却多了个乌木小盒。“你怎么还取了这个?”婉清疑惑问道。霜月将木盒放在石桌上,打开时,一股清冽的香气漫出来,竟是些晒干的薄荷与沉香:“紫藤香软,加些薄荷去腻,沉香定香,做出来的花囊能存更久。”语气依旧淡淡的,却没人忽略她指尖沾着的木盒碎屑——想来是特意去自己的妆奁里翻找的。

灵溪凑过去,鼻子凑在盒边嗅了嗅,忍不住咋舌:“三姐姐,这沉香不是你去年生辰,外祖父送你的吗?你竟舍得拿出来!”霜月没说话,只是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眼神里却没了往日的疏离,反倒带着点无奈的软:“留着也是放着,做了花囊,姐姐们都能用。”

接下来的时光,园子里满是细碎的温柔。婉清坐在竹筛旁,细细挑拣花瓣,将杂质一一剔除;知书取来笔墨,在素色的绢布上题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的字迹,衬得绢布愈发雅致;灵溪拿着针线,笨手笨脚地缝着绢布,好几次扎到手,霜月见了,便接过针线,指尖翻飞间,绢布很快就成了小巧的囊袋——没人想到,清冷如霜的她,针线活竟这样好。

夕阳西下时,四个花囊终于做好了。给婉清的,绢布上绣了兰草,配着淡淡的紫藤香;给灵溪的,绣了只银蝴蝶,加了更多薄荷,清清爽爽;给知书的,题诗旁缀了细竹纹,沉香味稍浓,衬得书卷气更足;给霜月的,绢布是素白的,绣了轮冷月,与她腰间的玉佩相映,香气最淡,却最是持久。

灵溪捧着属于自己的花囊,蹦蹦跳跳地绕着石桌转:“往后不管去哪,带着这个,就像姐姐们都在身边一样!”婉清笑着点头,将给霜月的花囊递过去,霜月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着绢布上的冷月纹,抬眸时,恰好与其他三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夕阳落在四人脸上,竟让她清冷的眉眼,染上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紫藤花还在落,晚风带着花囊的香气,裹着四姐妹的笑语,漫过慕容府的后园,成了暮春里最绵长的温柔。

拎着做好的花囊往府里走时,灵溪攥着绢囊晃来晃去,鼻尖突然嗅到一阵焦香——是街头烧烤摊飘来的烟火气。她猛地顿住脚,水红色胡服差点撞在婉清身上,银蝴蝶钗晃得格外急切:“姐姐们!你们闻!是西街的烧烤!我上次偷偷出来,尝过他家的烤筋,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婉清闻言,轻轻拢了拢鬓边碎发,眉眼间带着点犹豫:“街头摊贩虽热闹,只是……”话没说完,灵溪就凑过来,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杏眼亮晶晶的:“好姐姐,就去尝一点点!知书姐姐,你也劝劝大姐嘛!”

知书笑着摇头,指尖点了点灵溪的额头,却也帮腔:“暮春夜凉,吃点热乎的倒也舒服,且西街的烧烤摊,我曾听同窗提过,食材新鲜,倒不算杂乱。”她话刚落,一直走在最后、没怎么说话的霜月突然开口,语气依旧清淡,却没反对:“走吧,早些去,人少。”说罢,还顺手把灵溪手里的花囊接了过来,怕她一会儿手忙脚乱,把花囊蹭脏了。

灵溪立刻喜出望外,拉着婉清就往西街跑,婉清被她拽着,裙摆轻轻晃动,无奈又好笑:“慢些,别摔了。”知书和霜月跟在后面,知书看着街头挂起的红灯笼,轻声念了句“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霜月则目光扫过路边的行人,默默护在知书身侧,避免她被往来的摊贩撞到。

烧烤摊前,炭火炉里的火星子“噼啪”跳着,摊主正翻着串,肉香混着孜然、辣椒的味道,瞬间漫了过来。灵溪抢着站到摊前,语速飞快地报单:“老板!两串烤筋、三串烤玉米、一串烤豆腐,还有……还有两串烤茄子!要多放葱花!”

婉清连忙上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补充道:“麻烦再烤几串青菜,少放些辣,多谢。”摊主笑着应下,灵溪则找了个小桌子坐下,把霜月手里的花囊一一摆好,像摆宝贝似的。知书坐在她身边,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桌面,霜月则去旁边的茶摊,买了一壶凉茶回来,倒在四个粗瓷碗里——她记得灵溪吃辣爱口渴,也知道婉清胃浅,喝些凉茶能解腻。

没一会儿,烤串就端了上来。灵溪拿起一串烤筋,刚咬了一口,就被烫得“嘶”了一声,舌头伸出来,模样格外滑稽。霜月眼疾手快,把凉茶碗推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嗔怪:“急什么,没人跟你抢。”婉清则拿起她手里的烤玉米,轻轻吹了吹,才递回去:“慢些吃,烫到喉咙就不好了。”

知书拿起一串烤青菜,咬了一口,笑着说:“没想到街头小吃,竟也有这般风味,倒比府里的精致点心,多了些烟火气。”灵溪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附和:“就是就是!比府里的好吃多了!”霜月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烤得不太辣的豆腐,推到了婉清和知书面前,自己则拿起一串烤茄子,慢慢吃着,清冷的眉眼间,沾了点烟火气,竟比往日更显生动。

红灯笼的光洒在四人身上,粗瓷碗里的凉茶冒着细汗,烤串的香气裹着姐妹间的笑语,连晚风都变得暖融融的。灵溪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半串烤玉米,掰了一半递给霜月:“三姐姐,你尝尝,这个超甜!”霜月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玉米的甜香在嘴里散开,她抬眸时,恰好看见灵溪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婉清、知书温柔的笑意,嘴角竟也轻轻弯了弯——那抹笑意很淡,却像冰雪初融,格外动人。

等吃完烤串往回走时,灵溪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脚步都慢了些,婉清走在她身边,帮她理了理歪掉的银蝴蝶钗,知书则和霜月走在后面,手里拎着剩下的半壶凉茶,四人的影子被灯笼拉得长长的,叠在一起,像极了她们紧紧靠在一起的心意。

晚风裹着点烤串的焦香,还混了街角桂树飘来的甜香,吹得人心里暖暖的。灵溪走两步就往婉清身边靠一靠,肚子撑得没法弯腰,声音软乎乎的:“婉清姐姐,我好像真吃多了,再走两步,肚子就要‘咕噜’叫啦!”

婉清笑着扶住她的胳膊,指尖又碰了碰她发间的银蝴蝶钗,确认没再歪,才打趣道:“谁让你刚才抢着吃最后两串脆骨,现在知道撑了?咱们慢慢走,绕着巷口多转半圈,消食再回去。”

灵溪吐了吐舌头,刚要反驳,就见前面收摊的糖画师傅正收拾木案,案上还剩个没卖完的小兔子糖画,晶莹剔透的,在灯笼光下泛着光。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婉清就往那边凑:“婉清姐姐你看!小兔子!好可爱!”

走在后面的知书和霜月也跟了上来,霜月把半壶凉茶递到灵溪手边,笑着说:“刚吃了烤串,喝点凉茶解解腻,别再盯着糖画了,不然肚子更撑。”知书则上前问糖画师傅:“师傅,这小兔子糖画还卖吗?我们买了,回去留着明日吃。”

师傅见她们是小姑娘,笑着点头:“卖!最后一个了,算你们便宜点,拿着玩吧,别今晚吃,省得坏牙。”婉清付了钱,把糖画递给灵溪,灵溪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像捧着宝贝,脚步都轻了不少,再也不喊撑了。

四人又慢慢往前走,灯笼的光晃悠悠的,把她们的影子又拉得长了些,灵溪的影子总往婉清影子里钻,知书和霜月的影子则稳稳跟在后面,偶尔有晚风刮过,灯笼穗子晃两下,影子也跟着轻轻动,却始终没分开。

快到住处时,灵溪突然停下,把手里的糖画举到三人面前,认真地说:“明日咱们分着吃!婉清姐姐一半,知书姐姐一半,霜月姐姐……我再给你咬一口最大的!”

霜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糖画这么小,你自己留着吃就好,我们喝凉茶就够了。”知书也点头:“就是,你今日吃了那么多,明日吃点甜的正好,我们不跟你抢。”

婉清看着眼前闹闹哄哄的三人,心里满是暖意,伸手把灵溪的手往怀里拢了拢,怕夜里的风凉着她:“好了,别争了,明日灵溪吃糖画,我们喝热茶,一起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好不好?”

“好!”三人异口同声应着,终于加快了脚步。到了院门口,霜月先推开门,灯笼的光先照进院子,知书拎着凉茶跟进去,灵溪捧着糖画,紧紧跟着婉清,四个身影先后走进院子,影子也跟着收进了门里——就像她们的心意,不管走多远,都紧紧凑在一起,暖得能驱散夜里所有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