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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刮骨疗毒声已碎,剜心刺骨泪空垂(2 / 2)

就是千刀万剐!就是要我的命!都可以!只要他能好受一点!

只要他能少疼一点!我把命给您都行啊!大师——!”

最后一声,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哭音,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一旁的梁九功早已听得老泪纵横,不忍地别过头去。

连侍立远处的侍卫和宫人,也都纷纷低下头,心中恻然。

*

老僧缓缓睁开眼,看着跪在眼前、情绪彻底崩溃的胤禔,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悲悯,有赞叹,或许还有一丝无人能懂的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阿弥陀佛。”

老僧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并未直接回答能否转移,而是缓缓道,“施主赤诚之心,感天动地,殿下若能感知,定当欣慰。

然,因果业力,各有其主。

殿下此劫,乃命中定数,亦是他需亲身承受之磨难。

外力可助其驱邪,可护其心脉,然这切肤剜心之痛,乃是新生必经之途,无人可代受。”

他看着胤禔瞬间黯淡下去、如同死灰般的眼神,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引导:“施主与其求代受之苦,不若凝神静气,以祥和之心念守护殿下。

至亲之人的安定气息,或可化为无形之力,抚慰殿下受创之神魂,助他凝聚心力,对抗病痛。

此,或许才是施主此刻最能助益殿下之处。”

胤禔呆呆地跪在那里,听着老僧的话语,眼中的疯狂和乞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的绝望。

连代受……都做不到吗?

他缓缓松开了抓着僧袍的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良久,他才用手臂狠狠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站起身,对着老僧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胤禔……明白了。多谢……大师指点。”

他转过身,步履蹒跚地,再次走向那弥漫着药味和痛苦气息的内殿。

背影萧索,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不能替保成疼,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他,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漫长的、一日比一日更残酷的七日。

胤禔失魂落魄地转身,脚步沉重地向着内殿挪动,那背影里浸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

然而,就在他即将再次踏入那弥漫着痛苦与药味的内室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个被他方才激烈情绪所掩盖、却至关重要的问题,如同冰锥般刺破了他混沌的思绪——把握! 治疗的把握究竟有多大?!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再次射向那正在调息的老僧,声音因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师!既如此……既如此痛苦都无法避免,那……那此法,究竟有几分把握?可能保得保成……万全?”

他紧紧盯着老僧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祈求着一个能让他稍微安心的答案。

老僧闻言,缓缓抬起眼帘,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中,此刻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眉宇间那抹疲惫似乎也更深重了些,仿佛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这短暂的沉默,却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了胤禔的心上,让他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期盼瞬间摇摇欲坠。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更加急切,带着不容回避的追问:“大师?可是……有何不妥?”

老僧看着胤禔那布满血丝、写满焦虑与恐惧的眼睛,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

他不再回避,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问起,老衲也不敢隐瞒。殿下之情况……远比老衲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和凶险得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以最准确的方式描述那严峻的形势:“毒素侵蚀之深,已非寻常。

更棘手的是,殿下先天元气之亏损,根基之薄弱,亦超出了老衲之前的判断。

以如此虚弱的底子,去承受这日益酷烈的拔毒之苦,犹如以薄冰承重鼎,稍有不慎,便是……冰碎鼎沉之局。”

老僧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他看着胤禔,一字一句地说道:“之后几日,随着拔毒深入,触及根本,不仅痛楚会倍增,殿下身体承受的压力、心神的损耗,都将达到极限。

届时,任何一点微小的变故——无论是殿下心神失守,还是体力不支,亦或是外邪稍有侵扰——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导致功亏一篑,毒气反噬,顷刻间便……”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凶险,已是不言而喻。

最后,老僧迎着胤禔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几乎要碎裂的眼神,缓缓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给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答案:

“故而,即使是老衲……倾尽全力,也并无……万全的把握。

只能竭尽所能,护持殿下心脉,助他渡过这重重险关。

最终能否闯过此劫,既要看天意,更要看……殿下自身的求生之志与造化了。”

并无万全的把握!

看天意!看造化!

这几个字,如同最终判决,轰然砸下,将胤禔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支撑,彻底击得粉碎!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和声音。

没有把握……连这位手段通玄的大师,都没有把握保住保成的性命!那他的保成……他的保成岂不是……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和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面容,昭示着他正承受着怎样灭顶的打击。

他甚至没有力气再问一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望着内殿的方向,眼中是一片死寂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