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钢针反复穿刺,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他转过头,望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殿门,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里面那个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弟弟。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刚毅的脸颊汹涌而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阿玛会允许如此“酷刑”般的治疗,为什么那老僧需要耗费如此大的心神。
因为这已是唯一的生路!
一条布满荆棘、需要承受剥皮拆骨之痛的生路!
“保成……保成……”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将那噬心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死死地压在喉咙深处。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弟弟紧紧抱在怀里,替他承受所有痛苦,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站在这里,听着,等着,心碎着。
这一刻,他对佟佳氏的恨意,达到了顶点,那是一种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无法洗刷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佟佳氏!佟国维!
爷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在心中发出最恶毒的诅咒,那恨意如同岩浆,在他胸中奔腾咆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
“中毒”二字已让胤禔心如刀绞,而接下来梁九功的话语,更是将他推入了无底深渊。
他强撑着几乎要涣散的心神,死死盯着梁九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梁公公,一共……需要几日?”
梁九功看着大阿哥那赤红如血、几乎要滴出泪来的眼睛,心中恻然,声音哽咽着,几乎不忍说出那个数字:“大师……大师说,毒素已深,需……需连续七日,方能拔除干净。今日……是第二日。”
七日!今日是第二日!
这意味着,保成还要再承受整整五天地狱般的折磨!
胤禔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死死攥着拳头,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浸透了纱布,顺着他紧握的指缝一点点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再次抓住梁九功的胳膊,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急切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乞求:
“梁公公!你告诉爷!
往后几天……保成是不是天天都得受这样的罪?
有没有法子,哪怕一丝一毫,能让他好过一点?”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光芒,语气急促得几乎语无伦次:
“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佛法还是什么秘术!只要能转移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痛苦也好啊!
都转给爷!转到爷身上来!
爷能受着!爷不怕疼!真的!
爷在战场上什么伤没受过?爷扛得住!让爷来!让爷替保成受着!!”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额头上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睛里泪水奔涌,混合着无尽的痛苦、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他宁愿自己此刻身在刀山火海,承受世间所有的酷刑,也不愿听着弟弟在里面发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