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察完毕，林远志心中已有定数，问道：“你之前有没有自己买过什么药，或者找别的医生看过？”
田先生窘迫地摇头：“没看过医生，看不起。自己去药店买过最便宜的那种壮阳药，吃了以后心慌得厉害，浑身不舒服，就不敢再吃了……”
林远志点点头，转而考徒弟：“马勃，肝气郁结导致的阳痿，该怎么治？用什么方？”
马勃立即回答：“疏肝解郁！可以用逍遥丸或者柴胡疏肝散加减！”
“何玉金，你觉得呢？”林远志又问。
何玉金补充道：“四逆散也可以疏肝理脾，调和气血。”
“思路对了，但还不够精准。”林远志点评道，“逍遥丸、柴胡疏肝散固然是疏肝基础方，但药力缓和，对于他这样郁结日久、经络闭塞的情况，见效可能较慢。必须在疏肝的基础上，加入通经络、活气血的专药。”
他提笔一边写方一边讲解，“重用白蒺藜。此药不仅能平肝解郁，对于肝郁所致的阳痿最为合拍，需要炒后去刺，研末服用，效果更佳。”
“白蒺藜？”何玉金和马勃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学的教材中，白蒺藜多用于祛风明目，很少提及有此特效。
林远志知道他们的疑问，说道：“很多临床特效，书本上来不及更新，或者强调不够。这就需要多读前人医案，积累经验。”
他没有当场引经据典，而是将开好的药方直接交给了安然，而非田先生，叮嘱道：
“这个药方，你们节目组负责去中心大药房抓药，并监督他们严格按照方上的要求炮制，特别是白蒺藜的处理，不能出错。”
安然郑重地接过药方，连连答应。
田先生见林远志要走，激动地挽留，说用节目组给的钱买了些好菜，妻子已经下厨，无论如何要请他们吃顿便饭以示感谢。
林远志看着田先生殷切而卑微的眼神，又看了看桌上虽然简单却已是这户人家能拿出的最好饭菜，略一沉吟，便对两个徒弟说：“那就吃了饭再走吧。”
这顿午饭，吃得有些沉默，却充满了人情味。
回程的车上，林远志问两个徒弟：“你们现在说说看，田先生这阳痿，根本病因是什么？”
何玉金和马勃异口同声：“肝气郁结啊！”
“那是什么导致他肝气郁结？”林远志追问。
两人愣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林远志看着窗外飞逝的破败街景，缓缓说道：“真正的原因是贫穷。”
这个答案让车内的几人都吃了一惊。
安然更是迅速拿出录音笔记录，眼中闪着光“林医生，你的看法好深刻啊！”
林远志解释道：“这不是我的创见。明代医家周慎斋在其《慎斋遗书·阳痿门》中写道：‘阳痿，少年贫贱人犯之，多属于郁，宜逍遥生通之，再用白蒺藜炒，去刺成末，水法，丸服。以通其阳也’。
这与他的情况完美契合。他自幼孤苦无依，长大后蹬着三轮车讨生活，遭人白眼，娶妻困难……这种长期贫困、毫无希望的生活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才是导致他肝气郁结、继发阳痿的真正根源。”
何玉玉和马勃听完，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们第一次将中医的“情志致病”理论与活生生的、残酷的社会现实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马勃感叹道：“师傅，您连这么冷门的古籍都记得如此清楚，还能灵活运用来解读现在的病人……”
何玉金也由衷佩服：“这真的需要大量的阅读和深刻的思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