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偶遇”共进午餐之后，颜仙仪和戎青丝仿佛找到了新的日常。
每天中午，当林远志看完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正准备收拾东西关门休息时，这两位姑娘总会“恰巧”出现。
她们也不多话，挽起袖子就开始帮忙。
戎青丝手脚麻利地整理病历，归拢散落在桌上的钢笔和处方笺；颜仙仪则拿起抹布，仔细擦拭诊疗床、桌椅和药柜上的浮尘，然后去后院的小厨房烧上一壶开水，泡好一壶清茶。
她们甚至还自带了一个小巧的吸尘器，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林远志起初有些不适，皱眉道：“我这里就是个看诊的地方，没必要搞得跟星级酒店一样一尘不染。”
颜仙仪一边踮着脚擦拭窗框上沿，一边回头冲他笑笑：“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嘛。我们在学校练习久了，也需要点别的活儿调剂一下。”
林远志无奈，也不好强硬拒绝别人的好意，只得由着她们去。
这天中午，颜仙仪照例过来帮忙。
她刚泡好茶，就看到林远志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手指快速滑动着鼠标滚轮，屏幕上是本地一个热门生活论坛的页面。
“怎么了？看什么这么入神？”颜仙仪端了杯茶过去，随口问道。
林远志指着屏幕上几个加粗醒目的帖子标题：“你看。”
《急出！小林门诊下周一号，原价30，现价888》
《内部渠道，保证预约成功！林神医周三上午号，诚意者带价私聊！》
……
颜仙仪凑近一看，也吃了一惊：“天啊！30块的号卖到888？翻了多少倍啊！这……这是黄牛党吗？”
“肯定是。”林远志沉声道，“我早就听说有号贩子用软件抢号，再高价转卖。没想到这么猖獗，都敢明目张胆在网上叫卖了。这样下去，真正急需看病的普通患者，根本挂不上号。”
“那怎么办？”颜仙仪担忧地说，“这会影响你声誉的，人家会以为是你默许甚至参与炒号。”
林远志沉默片刻，眼神变得锐利：“不能让他们这么搞。”
他立刻拿起手机，先给帮他维护预约系统的技术员打了个电话，语气果断：
“小张，立刻检查我们的预约系统，看看有没有被恶意软件刷号的漏洞。另外，从下周起，预约必须绑定就诊人身份证号，一个身份证号一周内只能预约一次。取号时必须人证合一，核对身份证原件，不一致的号源作废！”
挂了电话，他又让颜仙仪帮忙，用门诊的官方社交媒体账号，迅速发布了一条严厉的公告：
“严正声明：本门诊一切挂号均通过官方渠道，严格按30元标准收费。任何加价、转让号源行为均属违规，与本门诊无关。
一经发现倒卖行为，该号源立即作废，并永久拉黑相关身份信息。请广大患者切勿上当受骗，共同维护公平就医秩序。”
做完这些，林远志才松了口气，对颜仙仪说：“先这样试试看。技术上加限制，舆论上给警示。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但至少能遏制一下这股歪风。”
颜仙仪看着他雷厉风行的样子，说：“你挺果断的。”
林远志苦笑一下：“树大招风。想安安静静看个病，总有些牛鬼蛇神要来搅和。”
收拾完毕，两个女生便会很自然地邀请林远志一起去附近吃午饭。
头两天，戎青丝还每次都跟着，席间多是聊些音乐学院的趣事和安阳本地的风土人情。
但到了后面几天，就只剩下颜仙仪一个人了。
戎青丝不是“突然有事”，就是“约了朋友”，总能找到恰到好处的理由先行离开或者没来。
次数多了，林远志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天中午，又只剩他和颜仙仪对坐吃饭时，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小口喝汤的颜仙仪，直接挑明了说：
“仙仪，虽然我帮你母亲看了病，也没收你挂号费，但你真的不用天天过来给我当免费保洁。这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颜仙仪抬起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脸上露出无辜和无聊：
“没有，我初来乍到，在这边除了戎学姐也没认识谁，中午放学早，也没地方可去，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找你这老同学搭个伙，不行吗？”
林远志被她这理由逗笑了：“AY市这么大，你没地方去？博物馆、美术馆、商业街、公园，哪儿不能消磨时间？”
颜仙仪撇撇嘴，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人生地不熟的。你都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了，算是半个地主了吧？要不，你带我去玩怎么样？”
林远志看着她那副样子，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点点头：
“行啊。既然你这么想体验本地生活，那我下午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吃完饭，林远志果真带着颜仙仪，七拐八绕地来到了AY市最大的中药材批发市场。
市场里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复杂、既熟悉又陌生的草药香气，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干燥动物药材的腥膻味。
两旁店铺里、摊位上，堆满了各式各样或常见或稀奇古怪的药材：成捆的黄芪当归、一袋袋的茯苓白术、串成串的石斛、整块的琥珀，还有晒干的蝎子、蜈蚣、蝉蜕、甚至整条的蛇干……
颜仙仪倒是没露出嫌弃或害怕的表情，反而显得颇为新奇，东看看西摸摸：
“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黑乎乎的一团是什么？地龙？就是蚯蚓吗？”
林远志有些意外，指着旁边一家专门卖虫类药的摊位，那柜台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密密麻麻的干蜈蚣，问道：“你不怕，这些虫子什么的？”
颜仙仪凑近看了看，耸耸肩：“都晒得干巴巴的了，又不会动，有什么好怕的。”
她话音刚落，林远志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他以极快的速度，伸手从摊位上捏起一条个头最大、张牙舞爪的干蜈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放在了颜仙仪裸露的肩膀上。
“啊——！”
下一秒，一声尖锐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惊叫响彻整个药材市场。
颜仙仪如同被电击一般，整个人猛地一蹦三尺高，手忙脚乱地疯狂拍打自己的肩膀，脸色瞬间煞白，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拿掉！快拿掉！”
周围的商户和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纷纷侧目望来，脸上带着好笑又疑惑的表情。
林远志不慌不忙地伸手，精准地接住被她拍飞出去的干蜈蚣，然后在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中，随手将那条蜈蚣塞进了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他咂咂嘴，一脸平静地对目瞪口呆的摊主说：“老板，这条蜈蚣多少钱？我买了。”
然后才转向惊魂未定的颜仙仪，语气带着调侃：“其实咸咸的，跟吃小鱼干零食差不多。你说的嘛，不会动，不可怕。”
颜仙仪确认肩膀上真的没东西了，这才抚着胸口大口喘气，惊魂甫定，气得脸颊鼓鼓的，用力捶了林远志胳膊一下：“远志！你刚才太过分了！吓死我了！”
林远志嘿嘿一笑，又作势要从摊位上拿蜈蚣：“还有更过分的。来，给你尝尝？味道真的还行。”
颜仙仪立刻跳开一米远，连连摆手，一脸嫌弃：“我不要！太恶心了！你就不能带我去点风景好、正常点、好玩的地方吗？谁约会带女孩子来卖虫子的市场啊！”
她情急之下，“约会”两个字脱口而出，说完自己脸先红了。
林远志假装没听到那两个字，收起玩笑的神色，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