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酸臭味特别冲!就是那种……胃酸发酵了的味道!”胡局长连连点头。
“平时觉得心烦吗?口干吗?想喝凉的还是热的?”
“心里老是燥得慌,口干得很,老想喝点凉水冰水才舒服!”
“大便怎么样?小便颜色?”
“大便干得很,小便黄得很,一看就不正常。”
问诊至此,林远志心中豁然开朗。
这绝非处方签上那些温中降逆方剂所对的胃寒虚证,而是典型的胃热阴伤,气逆不降!
“胡局长,您这病……”林远志清晰地说道,“舌红少苔,脉细数,是阴伤的表现;但脉有力、苔黄、口臭、渴喜冷饮、便干尿黄,又是一派热象。
胃热炽盛,灼伤津液,胃失和降,所以上逆呕吐,吐物酸臭。治疗不能再温补降逆了,那样等于火上浇油。必须清热养阴,和胃降逆。”
他提笔重新开具处方:“给您开沙参麦冬汤合竹叶石膏汤加减,重用沙参、麦冬、天花粉养阴生津,石膏、竹叶清胃热,少佐半夏、陈皮和胃降逆,再加点栀子、淡豆豉清解郁热。
先吃三剂看看效果。如果呕吐减轻,口干好转,就马上来复诊,我再调整方子。”
胡局长拿着这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药方,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林远志清晰的分析和笃定的态度让他莫名信服:“好!林医生,我就听你的!吃你的药!”
这时,胡天丽和胡夫人取药回来了。
一家三口再次向林远志道谢后,便起身告辞。
胡天丽走到门口,还回头俏皮地喊了一句:“林医生!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胡夫人也微笑着说:“林医生,以后局里或是我们系统里有什么活动,邀请你参加,你可不要推辞哦!”
林远志笑着回应:“看病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健康最好!活动嘛……我有时间一定参加!”
送走胡局长一家,诊室里暂时没有新的病人进来。封总忍不住凑过来:“师兄,刚才胡局长那个病,朝食暮吐,教科书和常规思路不都说是胃阳虚、胃寒吗?要用温阳降逆的方子。你怎么会想到用清热养阴的思路?太颠覆了。”
林远志笑了笑,拿起胡局长留下的那张旧处方,指着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如果这是一道考题,题干只写‘朝食暮吐’,那标准答案确实是胃寒,用大半夏汤之类温中降逆。但现实中,病人往往不会按照教科书生病。”
他耐心解释道:“脉细数有力,说明阴液已伤;舌红少苔是阴伤,但两边黄腻,提示肝胆或有郁热犯胃。最关键的是他吐物酸臭、渴喜冷饮、心烦便干尿黄,这一系列症状,都不是虚寒的表现,而是实实在在的‘热’象。
胃寒的呕吐,往往是呕吐清涎,口不渴,甚至喜热饮,脉象沉迟无力。两者截然不同。所以,必须大胆跳出常规思维,辨证论治的核心是‘证’,而不是‘病名’或‘症状’。证候变了,治法方药必须随之改变。”
封总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太精辟了,师兄你这辨证眼光,真是……毒辣!”
林远志摆摆手:“别大惊小怪的。”
封总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对了,师兄,前几天,邓国医的葬礼,你……没去参加吗?我听说他的几位亲传弟子好像都去了……他们没邀请您?不会吧?”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林远志神色黯淡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有收到了通知。本来想去的……但刚好那几天实在走不开。后来想想……我毕竟只是个记名弟子,跟其他师兄师姐也不熟,去了反而尴尬,也就没去了。”
封总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中午下班,萧宣照例过来找林远志一起吃午饭。
在餐厅里,她难掩兴奋地说:“远志,上午卫生局的胡副局长亲自带家人来复诊,这可是个积极信号啊!这对我们杏仁堂和你个人未来的发展,太有利了。很多之前不敢推的改革、想拓展的业务,现在或许都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大胆尝试了。”
林远志低头吃着饭,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没有告诉萧宣,他与胡家的渊源远不止于此——胡天丽当初在综合医院命不久矣,只有他认为可以治疗并提出治疗方案;他如今能在杏仁堂安心坐诊所依赖的那张特殊行医资格证,背后也离不开胡副局长的关键助力。
这些更深层次的关联和人情,他觉得没必要四处宣扬,心中有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