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医院门口准备打车,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是娄锡兰通过微信转来的一笔钱,数额不小,附言:“林医生,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后续还要多多麻烦您!”
林远志看着转账,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接收”。
忽然又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林远志医生您好!冒昧打扰!我们是AY市中医医院。获悉您莅临安阳,我院领导深感荣幸!诚挚邀请您拨冗来我院参观指导,进行学术交流。盼复!”
林远志微微一怔。
AY市中医医院?
他略一沉吟,想着娄锡兰办理出院还需时间,自己下午正好有空,去本地中医院交流一下也不错。
于是他回复了短信,表示接受邀请。
根据短信提供的地址,他打车来到了AY市中医医院。这是一所规模颇大、看起来颇为现代化的中医院。
刚进大厅,一位穿着白大褂、身材微胖、笑容热情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哎呀!您就是林远志林医生吧!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年轻有为!我是本院内科主任,洪涛!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洪主任的热情让林远志有些意外,他礼貌地握手寒暄:“洪主任,你好,太客气了,我只是过来学习交流。”
“哎!林医生太谦虚了!您在网络上的事迹,我们可是如雷贯耳啊!国医大师的高足,抗洪救灾的英雄,能请到您来我们这小庙,是我们的荣幸!”
洪涛主任一边说着恭维话,一边亲热地拉着林远志的胳膊往里面走。
“走,先去我办公室喝杯茶,休息一下!”
到了办公室,茶水刚沏上,洪涛主任话还没说几句,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嗯啊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和焦虑。
挂断电话,他搓着手,脸上露出为难和急切的表情,对林远志说:“哎呀,林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想好好跟您聊聊,但这边突然有个紧急的会诊,几个专家都拿不定主意、病情有点棘手,您看方不方便一起过去帮忙参谋参谋?就当是…学术交流的一部分!”
林远志立刻警惕起来,婉拒道:“洪主任,这不合适。我是外院医生,对贵院病人情况不了解,怎能参与会诊?这不符合规定。”
“哎呀!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洪涛主任压低声音,语气更加急切,“不瞒您说,这位病人身份比较特殊,是市里的领导,姓李。因为酒精肝住院,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肝,是严重便秘!用了各种办法,开塞露、乳果糖、甚至大剂量的承气汤之类的泻药都用了,就是没效果。现在只能靠护士,唉,用手抠。
领导大发雷霆,觉得太受罪,也没尊严,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要求我们必须立刻拿出新方案!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正好听说您来了,就想着请您这位‘外来的和尚’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新思路?就当帮老哥一个忙!只要您能提出有效方案,以后您就是我们医院的特邀顾问!在安阳有什么事,一句话绝对帮你解决!”
林远志心中暗叹,果然宴无好宴。
他本想坚决拒绝,又想到自己此刻在安阳人生地不熟,深陷舆论漩涡,多个朋友多条路,或许……了解一下也无妨。
“洪主任,我只能以旁听和学习的身份去看看,绝不发表主导意见。治疗方案必须由你们本院医生决定和执行。”
“行行行!没问题!您去看看,提点建议就行!走走走!”连忙拉着林远志就往高级病房区走。
来到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外,已经围了好几位本院专家,个个面色凝重,小声讨论着。
洪涛带着林远志挤了进去,对病床上一位面色蜡黄、腹部胀满、神情烦躁恼怒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说:“李领导,这位是我特意请来的专家,国医大师的弟子,让他给您看看?”
那位李领导显然也在手机上看过林远志的新闻,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感兴趣的神色:“哦?我认得你,你就是网上很火那个‘抗洪神医’啊。好好好!快来给我看看!这鬼便秘真要了我的老命了,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拉不出来!胀死了!”
林远志保持距离,礼貌地点点头:“您好,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他转向旁边的管床医生,详细询问了病史、用药史以及之前用过的所有中西药方案。
听完叙述,又仔细观察了李领导的神色(烦躁焦虑)、舌象(舌红,苔黄厚而干),并诊了脉(脉弦滑有力)。
洪涛急切地小声问:“林医生,您有什么想法吗?”
“之前用过的大承气汤、增液承气汤,按理说应该有效。但无效,说明病机可能不对。长期饮酒,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是肯定的。肝郁化火,灼伤津液,肠道失润也可以导致便秘。
但更深一层,肝木郁遏,横逆犯脾,导致脾胃升降失常,气机壅滞于肠道,才是关键。这属于气秘,气滞导致,光用泻药、润药,不疏肝理气,调和肝脾,恢复气机升降,自然无效。反而可能越泻越虚,越润越滞。”
几位本院专家面面相觑,有的点头,有的沉思。
“那该怎么办?”李领导问。
林远志道:“可以考虑用六磨汤合麻子仁丸加减。六磨汤(沉香、木香、槟榔、乌药、枳实、大黄)重在调气降逆,通腑导滞,针对气机郁滞;麻子仁丸润肠通便。但需加入柴胡、白芍、草决明等疏肝柔肝之品,从肝论治。重在恢复气机流通,而非单纯攻下或润下。”
他看向洪涛:“这只是我的个人浅见,具体用药和剂量,请洪主任和各位专家定夺。”
洪涛如获至宝,立刻和其他专家商量起来。
李领导听了林远志清晰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烦躁的情绪平息了不少,看林远志的眼神多了几分信服。
林远志见目的达到,便借口不便久留,告辞离开。
洪涛千恩万谢地将他送到医院门口。
走出AY市中医医院,林远志看着傍晚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
果然,出名也是很累人的。
————
而与此同时,在AY市一院的病房里,黄金秋正拿着林远志开出的药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尤其注意到了那行小字“制马钱子粉0.3克,冲服”。
“制马钱子?”他喃喃自语,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医疗AI辨识APP,对着药方拍了张照。
AI快速识别了药材,并弹出详细说明:“制马钱子:……用量0.3-0.6克,炮制后入丸散用。注意:不宜生用……有毒成分主要为士的宁,过量可导致惊厥、角弓反张、呼吸麻痹而死亡。”
“有毒!”黄金秋看到这两个字,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锡兰!你看!他居然给你开毒药!马钱子有毒,会死人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娄锡兰也吓坏了,脸色惨白,颤抖着用还能微微动弹的手拿起手机搜索“制马钱子”,跳出来的结果无一不显示着“剧毒中药”、“严格控制剂量”、“使用不当致命”等骇人字眼。
“不会的,林医生他为什么要害我?”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眼泪涌了上来。
“为什么?为了炒作!为了制造话题!”黄金秋激动地挥舞着手机,“他根本治不好你!又怕到时候没法交代,干脆下点毒药,到时候就说你病情恶化或者对药物不耐受,这样他就完全没责任了,太恶毒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条看似普通的项链,项链坠是一个微小的、伪装成装饰品的高清针孔摄像头。
“幸好我留了一手!”黄金秋咬牙切齿,迅速将摄像头的数据传送到手机里,“从他进来到开药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录下来了!这就是他开具毒药处方的铁证!我现在就把它发到网上去!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神医’的真面目!”
“金秋!不要!”娄锡兰虚弱地试图阻止,“也许……也许林医生有他的道理呢?剂量不是写得很小吗。”
“0.3克也是毒药!道理?什么道理需要用毒药来治病?阿兰!你醒醒吧!他就是在骗我们!我不能让他害了你!”
说罢,他不再理会娄锡兰的劝阻,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操作起来,将剪辑好的视频片段和林远志的药方特写(尤其是“制马钱子”部分),配上文字说明,发布到了各大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