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第十三号，徐荣接到了一个电话。
林远志一看徐荣挂掉电话后，望向自己，就猜到七七八八了。
“徐主任，又是会诊？”
“对。是金院长亲自主持的，而指名让你过去，不能找人代替。”
“这次是什么情况？”
“没有在电话里说明，不过应该是很重要的情况，我从他语气里听出来了。要求在五分钟内到位，肯定是很紧急了。”
林远志摇摇头，道：“那我去一趟。等一下，那个20号病人，她要是来了，告诉她我去会诊了，让她在外边等我一下。”
封总问道：“师兄，那病人是你熟人啊？”
“算是吧。”
“既然是熟人，那你私下给他看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来医院里挂号？”
“你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挂号，而且还是抢的竞标号，但她非要挂，我也没办法。”
说罢，林远志就出去了。
一进会议室，看到十几个主任，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虽说不是全院全科会诊，但眼前这阵仗也差不多了。
金院长看到林远志出现后，指着右手边一个空位，道：“小林，你来坐这边！”
林远志过去坐下后，在场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
院长秘书立即给众人分发资料。
接着，大家就开始翻看手里的资料。
林远志随意看了一眼，那个病人是个七十三岁的老人，主要症状是肠鸣，没有确诊是什么疾病。
剩下的那些都是检查报告。
林远志没什么心思查看，倒是对在座那几个主任是什么科的颇感兴趣。
有消化科的，肠胃外科的、肿瘤科的，肛肠科的、感染科的、普通外科的、精神科的……
几分钟后，金院长说道：“这个病人的症状不是很复杂，肠鸣，腹胀，嗳气，有时候会口吐白沫，日渐消瘦。这些症状已经有八年了，活动、饮食、排泄、睡眠都没有什么异常，经过治疗也没有改善。
最奇怪的是，检查报告里，各个内脏也都没发现问题。可是病人都来了，我们总得给人一个说法。你们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林远志问道：“院长，这个叫王明祥的病人，他是做什么的？明明不是很严重的症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为什么需要开紧急会诊会议？”
“哦，忘了跟你说——你这个年纪，不认识他是正常的。”金海沙点点头，“一般四十岁的人都认识他。他就是我们的前市长王市长，已经退休八年了。他这个病就是退休之后才得的。”
“八年了，那他肯定去过很多医院了吧，都无法确诊，那我们怎么可能确诊？”林远志反问。
金海沙说道：“刚才我都说了，病人既然来我们医院，那我们就要做我们医生该做的事情，找出病因并治疗，不管病人之前去过多少医院，那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情。”
林远志说道：“既然八年了都找不到病因，那肯定不是器质性的病变，而是功能性的病变。”
“不，有可能是癔症。”精神科的卢主任说道，“一般退休干部失去了权势，整个人精神状态会明显下滑，变得萎靡不振，身体也会快速衰老。心理变化也带来生理变化……说不定只是常见的神经官能症。”
消化科的齐主任说道：“什么神经官能症？他的肠鸣是可以用电子听诊器监察到的，这绝对不是臆想出来的。要说他口吐白沫是假装的，倒不是不可能，可是人怎么可能控制场子响不响呢？”
肿瘤科的黄主任说道：“依我看，就是肠道肿瘤导致的，肠癌的一个病变过程，有的一开始会产生一些肠道气体，引起肠鸣。”
齐主任摇摇头，说道：“如果是肿瘤，八年了，也该长大了，怎么CT、核磁共振和ETC都检测不出来呢？具体在什么位置？怎么取样化验？我看就是胃肠功能紊乱而已，有时候越简单的反而越想不到。”
“那齐主任，病人就交给你们消化科了。”
“对，你既然那么肯定，那让你来治好了。”
“齐主任绝对没问题的。”
……
一群人立马想将包袱甩给齐主任。
齐主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鲁莽了。
“我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又不是确诊了！”
这时，金院长看向林远志，问道：“小林，你自己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远志点点头，道：“我也认为交给齐主任比较合适。这是消化科管的，没错。”
齐主任瞪了林远志一眼，道：“林远志，你们中医科碰到这种症状，就束手无策，什么看法都没有？”
“应该有的，可我只是个实习生啊，我没那么多临床经验，看不出是什么病因。”
“年轻人没必要那么谦虚，太过谦虚反而不会进步。”
“小林，你好像没第一次来会诊那么敢说敢干了嘛，是徐主任让你不要介入的？”
“你们中医科现在不是天天爆满嘛，你拿出点实力，让大家见识一下中医的厉害啊。”
“中医不是最擅长治疗这种所谓检查不出病因的功能性疾病嘛？我还想学学是怎么治的呢……”
……
不知道为什么，火力一下子从齐主任身上转移到了林远志身上。
金海沙用力咳嗽一声，大家立即缄口不语。
“我仔细看过病历了，王市长的血压血糖什么都在正常值范围之内，既然没有严重到妨碍正常生活，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大病。
人年纪大了，总有这里那里不舒服的，说白了，衰老就是一种无法逆转的疾病。现在重点不是去给他确诊，而是怎么让他放弃一定要确诊这个念头。
他的身份特殊，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他在位期间，工作成效很好，广受欢迎，直到现在都很有名气，也备受关注，所以……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否则，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让王市长对我们医院感到不满意，然后他或者他身边的人对外说出去，这对我们医院将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希望大家要慎重对待。”
最后大家又讨论了十几分钟，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远志看了看手机，都已经十二点零五分了。
蒋沁芸发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志哥，你还没开完会吗？】
【为什么你一个实习生会被拉去开会？】
【你的主任和同事都下班了，门诊也关门了。】
【走廊上也没其他人了，我到一楼大厅等你吧。】
这时，林远志忽然发现会议室里没人说话了，抬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确实，自己不应该在开会期间一直低头看手机，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金海沙说道：“小林，你知道吗？刚才我问，认为王市长的病情不符合本科室诊断范围的举手……只有你没举手。这么说，你认为王市长的病情应该归你们中医科管了。目前，王市长已经办理了住院手续，那我就让他转去中医科那边吧。”
“不是，院长，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啊！”林远志愣住了，“能不能再举手一次？”
“你把医院会诊当成什么了？小孩子过家家吗？”
“年轻不是反悔的借口，该承担的事情，绝对不要推脱。”
“我看就这样吧，就交给中医科负责了，不是明星科室嘛，那应该敢于挑战，不要让大家失望！”
……
一群主任七嘴八舌，不约而同将王市长这个病人往中医科推，显然是不想蹚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