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二十八分。
林远志在进诊室之前，特意推开休息室的门看了一眼。
里边空无一人。
奇怪，田荣飞和红帽子怎么不见了？
是被严水石吓到了，所以赶紧溜了？
就这样没有下文了吗？
虽说现在暂时耳根清净了，但林远志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继续借题发挥。
也不知道田荣飞喝了血府逐瘀汤到底有没有效果。
到了两点半，还是不见徐荣出现。
徐主任很少迟到的。
林远志马上打电话去问。
“徐主任，您那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小林啊……我身体不太舒服，下午请假了，在家休息呢，门诊那边就交给你了。处方签我签了二十多张，应该够用了吧。”
“您还好吧？不用来医院检查一下吗？”
“没事没事，老人病而已，休息就好，不用费事了。”
“哦，那行，您休息吧。”
林远志看着空荡荡的诊室，心里有点发慌。
徐荣不来，门诊本来可以宣布停诊的，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安排。
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了。
林远志坐到皮椅上，打开电脑。
之前他已经知道徐主任的登录账号和密码，很顺利就进入医务系统，然后开始点击叫号。
下午二十个号，都是满的。
第一个来的病人叫金新月，五十二岁。
林远志还没来得及看她填写的电子问诊单，人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而且一下子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穿着黑衣黑裙的妇女，应该就是金新月本人，旁边还陪着一个和林远志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小伙。
金新月看到诊室里只有林远志一个人，问道：“不是主任坐诊吗？”
林远志回答：“哦，徐主任今天下午有事不能来了，如果你是专门找他的，我可以给你留号，明天过来也可以。”
小伙子却说：“不是，妈，我就是专门带你来找林医生的。你平时不上网，你不知道林医生多有名！我好不容易才挂到号的。”
“哦，这样啊……”
金新月被儿子扶着过去，坐在木椅上。
“金女士，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林远志问道。
金新月嗫嚅了一下，道：“我八月的时候，检查出乳腺癌，九月去肿瘤医院，做了右乳腺癌改良根治手术……”
这可把林远志吓了一个激灵。
怎么会有乳腺癌患者找上门呢？
记得当初王贺教授在课堂上说，肿瘤那几篇大家回去随便看看就行了，反正你们以后要是当中医，也不会有癌症患者会来找上门，现在的人普遍认为得癌症后吃中药会损伤肝肾功能，死得更快。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这不就有一个嘛！
林远志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个小伙子产生误会，以为自己能治好他妈妈的乳腺癌。
人家满怀希望而来，自己总不能一句话说“治不了”就叫人家走吧。
“……经过那两个月的化疗，我的右胸的皮肤都烂掉了，怎么也无法愈合，后来转去第二人民医院的皮肤科，看了一个星期也没效果。我儿子说广医的中医科有个医生很厉害，一定要带我过来看看，我就跟他过来了。”
听到这里，林远志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金新月已经做过切除手术，而且也进行了化疗放疗，现在来找自己不是看癌症，只是看伤口的皮肤溃烂。
“那为什么不去我们医院皮肤科呢？”
小伙子说道：“大医院的皮肤科都一样的，这个医院治不好，其他医院肯定也治不好。林医生，我看过你的视频，我相信不是演出来的，所以想带我妈来试一试中医治疗。”
“哦，好吧，那我先来检查一下。”林远志从桌子后边走出来，“金女士，你这样坐着方便吗？还是去诊疗床那里躺下？”
金新月点点头：“坐着可以的，不用躺下。”
说着，她开始解开纽扣。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有纽扣的衬衫，显然就是为了方便给医生检查。
衣服脱了，下边还包着一层纱布，她又把纱布给掀开。
林远志只看一眼就直皱眉头。
虽说在学院里曾经上过解剖课，可他也没见过这种画面啊。
只见患者右胸的乳房已经没有了，伤疤周围的皮肤大面积出现红肿溃烂，渗出半透明又带着点黄色的浓水。
而伤疤中间的那一块没有皮肤的部位，面积有拳头大小，已经变成了糜烂的状态。
甚至可以清晰看到肋骨的形态。
多看一眼，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以了可以了。”林远志赶紧扭过脸。
这时，金新月又将纱布盖住伤口，重新扣上衬衫的扣子。
“金女士，你说说具体是什么感觉吧。”
金新月愁眉苦脸地说道：“感觉很热很痛，已经治了半个月，口服药，外用药都试过，好像伤口变得更大更深了。”
林远志光是听描述都觉得吓人。
要知道，伤口溃疡面在右胸，要是继续腐烂下去，胸膜也会跟着烂，胸膜里边的心脏和肺脏随后会被感染，而这种感染是无法治愈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皮肤病！
古人把这种致命的糜烂性皮肤病，称之为“痈”！
《内经》：大热不止、热胜则肉腐，肉腐则化脓，故名曰痈。
认为痈的病因是热毒引起的。
治疗方式为清热解毒，托腐排脓。
林远志没学过乳腺癌怎么治，但还好有学过“皮肤病之痈病”，就按照皮肤病的思路和方剂来治。
不过，在开方之前，还是要号脉看舌，把该有的流程走一遍。
舌红边缘有紫红色瘀点，舌苔白腻粗糙，舌下络脉细微，为红紫色。
脉象是细滑。
滑脉……
看来不只有热，还有湿。
“这个……”
林远志看了一眼病人，又看了一眼家属。
小伙子紧张地问道：“林医生，能不能治，你不用客气，就直说吧！”
“有治疗的方法，不过能不能有效，我也说不准。”
林远志没有补上一句“毕竟我也没治过这么重的皮肤病”。
“那你就给我们开药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小伙子双目放光。
金新月也点点头，道：“拜托你了，林医生！”
“你们等等。”
林远志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方剂，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药方。
他回到桌子后边坐下，把药方在处方签上写下来：
“半枝莲、蒲公英、苦参、地丁、薏米仁、黄芪各30，霍香、象贝、冲动瓜子、苍术、瓜蒌皮各12，生甘草3。六剂。
外用：黄柏30、黄连3、雄黄20混合打成细粉，加锡类散一瓶。”
内服加外用应该就齐全了。
其中锡类散比较贵，这个药粉一般用来治疗严重的喉部糜烂，不过用在外皮和肌肉糜烂上，一样有效果。
林远志把药方给小伙子，叮嘱道：“你们去对面的御信堂拿药，吃个三五天，再来复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