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偶尔会有医学家和名人来举办公开演讲。
林远志去听过几次。
有个医学家忘了叫什么名字，他的演讲主题是《迄今无解的常见怪病一览》。
他列举出现实中常见，却一直找不到确切病因和有效治疗方式的疾病和症状。
其中就提到过“不宁腿综合征”，林远志颇有印象。
几十年前，有个外国医生发现，部分失眠患者的主诉症状很特别，不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而是睡觉前必须快速走动一段时间，不然双腿胀痛麻痹瘙痒得受不了。
即使这样，睡着之后，双腿也会不受控制地来回摆动，往往把患者从梦中惊醒，半夜又要起来走动，导致睡眠质量极差。
取名为“不宁肢体综合征”，也有叫“不安肢体综合征”。
因为部分患者除了双腿不适外，双手也会出现不适。
经过大规模医学统计，多数地区得过这种综合症的人居然有1％—10％.
有的患者过一段时间能自愈，有的终身不愈。
中老年人容易得这种病，偶尔也有年轻人会得。
白天时的症状比较轻，夜晚加重，活动时的症状比较轻，静止加重。
大高个一脸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种病？我还以为这病挺冷门的。”
“我是医生。”林远志毫不脸红。
“啊！怪不得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大高个停下来，但是双腿还在原地踏步，这模样看起来实在古怪。
“医生，你好，我叫闻大举，在酿酒厂工作的。半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得了这个怪病。去几家医院检查治疗过，吃了很多维生素、钙片和补铁口服液，都没什么效果。我原来没这么瘦的，每天走几万步，很快就瘦成这样了。感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变成骷髅了。”
“我以前只听说过这种病，今天才算见到真实病例了。”
林远志想了想，腿部酸胀麻木，这属于中医的“痹症”范畴。
“哎，请问医生你怎么称呼？”
“姓林，我广南广医的。”
“广医？”
“你不是广南市的？”
“不是，我是从中原省来的。”
“中原省那不是中医大省吗？你没去看过中医？”
“没有。这种病中医能治疗？”
“我就是学的中医，要不，我给你诊断一下？”
林远志对这种少见病挺感兴趣的。
“好啊！”
闻大举带着林远志回到自己的1602号房。
“你坐下，张嘴吐舌、伸手……”
林远志让闻大举坐到沙发上检查。
闻大举立马察觉出这种检查的古怪之处。
但是人都领进来了，自己又不好当面拒绝。
他不能走动，双腿开始难受，双手不断揉捏着双腿。
“你喝水多吗？喜欢冷水还是温水？”
“喝水不多，喝温水。”
“尿多吗？”
“不多。”
“胃口呢？”
“还行。吃不了油腻的，会恶心腹胀。之前在楼下烧烤，那么多好吃的，我连一根烤串都没吃。”
“除了双腿不舒服，还有其他明显症状吗？”
“比较焦虑吧，睡眠不好，已经影响到我生活和工作了。”
“嗯……舌淡胖大，舌苔白厚腻，脉细，手掌苍白，口不渴尿少，你这是寒湿下注于下肢，经络不通引起的。”
“寒湿下注？”闻大举一脸疑惑。
林远志喃喃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个，林医生，中医有什么办法治疗这种病吗？”
“有，但需要两千块。”
“没问题，我马上转给你。”闻大举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咱们加微信吧。”
林远志看着闻大举那张大长脸，憨里憨气的。
“我手机刚好没电了，下次再加吧。咱们第一次见面，素不相识，你就这么相信我？”
“两千块不算什么，只要这个病能治好，我不在乎这点钱，就当买一个机会吧。晚上睡不好觉实在太难受了。那种感觉……没得过这种病的人是不会懂的。”
“来，拿出你的手机，我教你怎么搞……”
其实，痹症是可以使用针灸治疗的，而且立竿见影。
只不过，林远志那三脚猫的针灸功夫，觉得还是不要拿出来卖弄，要是没效果就丢人丢大了。
他教闻大举下载“东方红中心药房app”，注册登录后，可以直接从平台上订购中成药，或者要求平台提供中药抓药和代煎服务。
24小时营业，在市区范围内有极速派送服务。
林远志开的药方是“三倍五苓散加3g细辛”。
除寒湿的经典方剂比较多，常用的有苓桂术甘汤，平胃散、大乌头汤、大羌活汤等等。
之所以选五苓散，就是因为这个方剂专注于清“下焦”湿寒。
这个药方还得经过app的值班药师审核，确定没有危险，才会同意接单。
不然，多加钱也不行。
由于五苓散中没什么有毒药物，而添加的有毒中药细辛3g也在《药典》规定的范围之内，因此很快就通过了审核。
药费两百八，配送费要八百，承诺两个小时内送到。
总费用才一千出头，没有林远志预估的两千那么多。
“到时候你要开手机等着，一般无人机会送阳台上。两个小时算是快的了。毕竟煎药也要花不少时间。”
“两个小时。没事！我能等，反正我躺着也睡不熟。”
“这个药喝完，估计要等个几小时才能生效。”
“如果明天我腿的症状稍微减轻一点就好了，因为明天要拍节目，我也想表现得好一点。我们厂等指望我打广告呢。”
“那等明天咱们一起看看效果，我先走了。”林远志准备撤了。
“哎，林医生，我还没谢谢你呢。”闻大举起身送行。
“等明天见面再谢我不迟，我也是参加者。”
闻大举点头：“哦，对，我知道！我在楼下有看到你，没想到你是个医生，还知道我这种病……真是太好了！”
“记得吃药。”
“真是谢谢你了。明天见！”
站在门口，闻大举双手紧紧握住了林远志的右手。
回到十八楼自己的房间后，林远志从口袋里拿出针灸盒。
要是自己针灸技术上得了台面，当场就给闻大举把问题解决了。
手机充电几分钟后开机，定好明天七点钟的闹钟。
林远志换上睡衣，从洗手间洗漱出来。
忽然，手机响起，是安彩妍打电话过来。
“阿志，你刚才为什么跟那个大高个进了房间？”
“你都看到了？”
“你出去后，我开门看了一眼，看到你跟他说话，然后跟着他进了房间。”
“你觉得我们会干什么？”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你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所以睡不着？”
“没有啦……”
“那你为什么非要打个电话过来问问？”
“问问不行嘛？”
“他来回走是因为腿不舒服，我进去给他诊断看病。”
林远志不打算说得太详细，不然还要解释一大桶。
“你也太好人了吧，都不认识别人就给人看病。”
“就当做一个学习和实践的机会。我第一次给你看病的时候，也不认识你。如果不是庄师姐叫我过去，咱们现在根本不认识。”
“也对。呵呵！”
“还有事嘛？我要睡觉了。今天坐了好几个小时车，累了。”
林远志这时已经把灯关了，躺在床上盖上毛毯，然后按动床头的开关，把空调温度调到25度。
“嗯，晚安！”
不知道为什么，林远志发现安彩妍的语气变得异常甜腻，略显刻意。
“晚安。”
林远志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的无线充电底座上。
完了……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之前躺在安彩妍房间的床上，被她压在身上的画面和感觉。
心跳不由得加速，体温也随之升高。
她要是刚才没打电话过来，自己还不见得会回想起这件事……
真是害人。
今晚可能很难睡着。
这个世界能让人失眠的原因太多了。
忽然想起，昨天查阅国医针灸大师的医案，看到一个很有趣的病例。
是说有个初中男生上课的时候老是盯着班里漂亮的女同学，脑子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长此以往，自己根本无心上课，精神恍惚，失眠健忘……
他根本没挂到号，要不是大师见他年纪小，没家属陪同，一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按照规定不会让他进来看。
针灸大师说，这种情况在青春期很常见，是体内阳气太旺导致的虚火薰心，心神失养，只要泻火就行，后来给他扎了手掌心的劳宫穴。
几天后，那个中学生跑来复诊，高兴地说自己这几天上课能集中精神，不会胡思乱想了，要求大师继续给他治疗。
针刺劳宫穴可以泻心火？
林远志打开台灯，靠着床头坐起来，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针灸盒。
他先是刺了左手劳宫穴，然后刺右手。
掌心皮肤很敏感，很柔韧，针刺比较痛。
过了几分钟，两根毫针拔出来丢掉。
心中泛起一片清凉，如同无风的湖面般平静。
随之，一股强烈的疲倦感袭来，他倒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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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林远志和平时一样睁开眼。
这一觉睡得真是踏实。
起床后心境波澜不惊，有种自己忽然间变成了世外高人的错觉。
七点半，手机响起。
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通知林远志到4楼的天字号餐厅吃早餐，吃完早餐跟随工作人员指引去一楼的白虎会议厅——那里被改造成一个大型化妆间。
林远志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没见到安彩妍，后来在化妆间碰到了她。
节目组的化妆师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样，穿着红白两色制服。
但安彩妍身边的化妆师却没穿。
林远志上前过打招呼，问道：“彩妍，你的化妆师是……自己带来的？”
好像只有这种可能性，才说得过去。
“对啊，这是我们公司特派的化妆师，也是我直播御用的化妆师——小琴。小琴，这位是林医生，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
“你好，林医生！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也叫我小琴就可以了。”小琴向林远志问好。
“小琴昨晚也住在这家酒店？”林远志随口一问。
安彩妍替小琴回答：“没有，她住附近旅馆，早上才过来。香江酒店的房间这几天都被节目组包场了，外人根本订不到。”
说着，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林远志，道：“阿志，你还不快点找个位置排队，早点化完妆可以早点过游乐园那边。”
“还要排队？”
“等着化妆的人很多，等一下过来的人更多。”
“我一个男的，不化妆不行？”
“当然不行，节目组有要求的，不化妆不给上镜。我们女生除了化妆还要弄发型，要等很久。你快去找一个男生多的队伍排队，那样会快一点。快去啊！”
林远志走开去寻找队伍。
有一百多号人需要化妆，但主办方安排的化妆师只有十个。
因此每个化妆师的后边都排着队，排队者男女皆有，混在一起，队伍倒是不算长。
林远志还发现了另外几个和安彩妍一样，自带化妆师的参加者，坐在角落位置化妆，不怎么起眼，却分明在说“我们不差钱、我们不一样”。
都还没开始录节目，人和人之间的巨大差距就呈现出来了。
“哎，林医生，过来这边！”
旁边的一条队伍，闻大举发现了林远志，笑着朝着他招招手。
林远志过去问道：“昨天药都喝了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无人机送过来的。我喝了一半，剩下一半早上起来喝完了。”闻大举兴奋地说，“今天起床感觉两条腿没平时那么酸胀了，而且……”他忽然压低声音，“小便变多了。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怎么样，要是不会更难受，那就太好了。”
不宁腿综合征，一般晚上症状会加重。白天还能忍受。
听到“小便变多了”，林远志就知道药物生效了。
因为五苓散这种除湿的方剂，就是通过利尿将湿气排出体外。
“林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你这只能算是见效，还不算治愈。”
“可是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也没想过说喝一两次药就全好了。”
“那如果有效的话，今天接着喝吧。”
“肯定要的。对了，林医生，昨天你手机没电……”
“哦，加微信对吧？可以。”
两人拿出手机互加微信。
“林医生，下个就轮到我了，我把位置让你。”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到后边排队去。”
这时，前边的化妆师喊道：“下一个！”
闻大举一把抓住林远志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然后自己从队伍里闪出去。
“林医生，你顶上！我去别的地方排队！”
没等林远志开口，闻大举已经跑到隔壁的队伍最后边。
而林远志别无选择，只能往前走去，坐到化妆桌前。
如果他也跟着离队，那相当于放弃这个排第一的位置，闻大举之前排队的工夫就等于白费了。
男生化妆和弄发型的时间比较短，十分钟左右就能搞定。
化妆师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请去隔壁青龙会议室找造型师！下一个！”
林远志没想到化完妆还有下一个步骤。
不过，说实在话，化完妆，看到镜子里全新自己，帅气值果然比平时有所提升，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可见，人家化妆师不是吃白饭的。
造型师这边负责根据参加者的整体形象气质，挑选合适的服装，然后拿出衣服给参加者自己换上。
“我自己穿的衣服不行？”
“嗯……你这个风格，略微有点，平淡。”
“平淡？”
“对，咱们是综艺节目嘛，当然希望每一个参加者在镜头前都有亮点，这样才容易被观众记住。”
林远志只好按照造型师的要求，换上了指定的衣服——一套浅咖色的英伦风格休闲外套和米白色的长裤，搭配白色的皮鞋。
这套搭配看起来，有点过于成熟。
林远志倒是挺满意的。
至少拍摄期间，其他参加者就不会大惊小怪地问“你是医生怎么会那么年轻啊”之类的问题。
之后，造型师又让林远志去大门口找派发员。
派发员把印有“林远志·广南综合医院·中医实习生（22）”的胸牌挂到衣服胸口的位置，然后又把印着“林远志，男，22岁”的白色名牌贴到衣服的后后边。
前后都印着年龄，想靠衣服装成熟的愿望自然落空了。
八点四十分，参加者们跟着工作人员，到户外停车场乘坐大巴，前往游乐园。
周围人太多，来来往往，乱糟糟的。
林远志没找到安彩妍，不知道她是去换衣服没出来，还是已经上了其他大巴。
打她电话也不接。
看工作人员催得紧，想着到拍摄现场再去找她，于是就先上车了。
乘坐大巴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就抵达长风大世界游乐园的大门口。
一般游客开车到门口必须右拐进停车场，然后下车步行从大门进入。
由于今天游乐园被节目组包场，所以大巴车可以直接从大门开入游乐园内部的迎客广场。
等所有人员都从车上下来，几辆大巴车就掉头开出去了。
今天阴天。
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人头攒动，林远志还是找不到安彩妍的影子。
按理来说，她那头粉色的头发那么抢眼，就算丢在人堆里也很容易辨认才对。
这时，工作人员让大家排成五条横队，每条队伍二十人。
开始清点人数和核实身份。
有两条队伍人数不够，少人。
大概有参加者迟到或者放弃了。
林远志逐条队伍挨个数过去，依然不见安彩妍。
倒是在身后那一排右数第二的位置，看到了昨天晚上遇到的榜六铁粉“曹辰沙”。
曹辰沙的目光扫来扫去，似乎也在寻找安彩妍。
连他这个铁粉都找不到，说明安彩妍不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