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密林中凝滞如琥珀。凌湮紧握逝川神枪,瞳孔中的金银光芒与前方庞大身影周身的时空波动相互呼应,在紊乱的空气中激起无声的涟漪。
那守护者既非纯粹的生物,也非完全的灵体。它的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如盘根错节的古木,时而如流淌的时间长河,时而又化作人形轮廓,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里面倒映着无数时空的碎片。
“时空之子,大地代言人。”守护者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古老而沧桑的质感,“你们击败了我的影子,但这仅仅是资格测试。”
炎烬的巨斧燃起混沌火焰,赤发无风自动:“少废话!要打就打,老子最讨厌装神弄鬼的家伙!”
守护者并未动怒,眼眸中反而闪过一丝类似笑意的波动:“战斗?不,那太粗俗了。我乃当下圣地的守护者科洛诺斯,负责考验每一位寻求钥匙的来访者。”
凌曦的竹杖轻点地面,业丝瞳透过绷带凝视着守护者:“您想如何考验我们?”
科洛诺斯的身形逐渐稳定,化作一位身披时光长袍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根由无数沙漏拼接而成的权杖:“很简单,面对你们自己。”
权杖轻点,周围的时空再次扭曲。但这一次的变化与之前截然不同——密林开始褪色,景象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银色空间。无数面镜子从虚空中浮现,将三人团团围住。
“镜像回廊。”科洛诺斯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这里没有敌人,只有你们内心最真实的投影。”
凌湮警惕地环顾四周,每一面镜子中都映照出他的身影,但那些镜像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愤怒,有的恐惧,有的绝望,有的冷漠。
“小心,这些镜子不对劲。”凌湮低声警告,时空双弦全力运转,感知着周围的异常。
突然,正对着他的一面镜子泛起涟漪,其中的镜像竟然一步踏出,从二维的平面中走了出来。这个镜像与之前战斗过的不同,它更加真实,眼神中甚至带着某种情感。
“凌湮,”镜像开口,声音与他本人毫无二致,“你还记得那个夜晚吗?”
镜像挥手,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他们不再处于银色空间,而是回到了十年前的边陲小镇。熊熊燃烧的房屋,四处逃散的人群,还有天空中那道裁灭一切的金色光芒。
“父亲!母亲!”年幼的凌湮哭喊着,被一位邻居强行拖进地窖。透过缝隙,他眼睁睁看着父母在金光中化为虚无,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现实的凌湮呼吸急促,那个他一直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涌来。他能感受到当时的无助与恐惧,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即使经过十年时光的冲刷,依然鲜明如昨。
“你救不了他们。”镜像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同情,“就像你现在救不了凌曦,救不了炎烬,救不了任何人。”
另一侧,炎烬也面对着自己的镜像。周围的景象变成了五行宗的炼丹室,无数瓶罐中漂浮着各种生物的组织,而他被铁链锁在中央的石台上。
“逆子不如一炉丹药!”焱烬宗主冷漠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你的混沌血脉是宗门最好的实验材料,乖乖接受你的命运吧。”
镜像炎烬抚摸着胸口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他们把你当成物品,利用你,伤害你。而你却还相信所谓的友情和信任,真是可笑。”
炎烬怒吼着挥动巨斧,但每一次攻击都被镜像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挡下。混沌能量在室内疯狂冲撞,却无法打破这绝望的回忆。
凌曦的情况最为凶险。她的镜像没有武器,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而周围的景象正是她失去光明的那一刻。
业火在她眼中燃烧,因果丝线一根根断裂,世界从彩色变为灰暗,最后陷入永恒的黑夜。那种剥离视觉的痛苦,那种永远无法再看见哥哥面容的绝望,几乎让她崩溃。
“你为救他付出了一切,”镜像凌曦的声音温柔而残忍,“但他终将离你而去。时空之子的命运早已注定,你的牺牲毫无意义。”
三人在各自的记忆牢笼中苦苦挣扎,而科洛诺斯则站在回廊的至高点上,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面对自己,是获得当下之钥的第一步。”他轻声自语,“若连自己的过去都无法接受,又如何能真正理解‘当下’的意义?”
凌湮单膝跪地,逝川神枪支撑着他颤抖的身体。父母的影像在眼前挥之不去,那种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
“我...救不了他们...”他喃喃自语,眼中的金银光芒变得黯淡。
镜像凌湮走近他,伸手轻抚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个孩子。但现在的你,真的有改变什么吗?时序塔依然高高在上,烛阴依然掌控着时空法则,而你...依然在逃亡。”
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剑,刺入凌湮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他闭上眼睛,试图屏蔽这些声音,但记忆如影随形。
“哥哥!”远处传来凌曦痛苦的呼喊,“我看不见了...永远看不见了...”
凌湮猛地抬头,看到妹妹在业火中挣扎的景象,心如刀绞。就在他分神的瞬间,镜像的枪尖已抵在他的咽喉。
“接受吧,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镜像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放下枪,放下责任,你不必再背负这些重担。”
凌湮的指尖微微松动,逝川神枪几乎脱手。十年的逃亡,无数的战斗,同伴的牺牲...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或许镜像说的是对的,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那一刻,胸口的年轮状印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地脉意志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入他的心田:
“大地之子,过去是根系,未来是枝叶,唯有当下是树干。不要被阴影困住,感受此刻的真实。”
凌湮猛然惊醒。他环顾四周,看着被困在记忆中的炎烬和凌曦,看着那些试图摧毁他们意志的镜像,突然明白了这个考验的真正意义。
“不,”他重新握紧神枪,眼中的金银光芒再次亮起,“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尚未确定。而当下...是我唯一能够把握的时刻。”
镜像的表情微微一僵:“执迷不悟。”
枪尖向前递进,但这一次凌湮没有闪避。他任由枪尖刺入自己的肩膀,鲜血顺着枪身流淌,疼痛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谢谢你让我再次看到那个夜晚,”凌湮直视着镜像的双眼,“但我已不是那个无助的孩子。十年的每一天,我都在变得更强;每一次战斗,我都更加理解时空的真谛;每一个同伴,都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道路。”
他伸手握住镜像的枪身,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我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但它无法定义我的未来。”
随着他的话语,肩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不是时间逆流,而是对“当下”身体的完全掌控——大地祝福与时空双弦在此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镜像震惊地看着手中的枪被一点点推开,凌湮的气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不可能...”镜像后退一步,“你应该被过去的阴影吞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