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他们艰难地绕过一个巨大的、半埋在锈泥中的齿轮状结构时,凌湮猛地停下脚步,同时迅速举起手示意危险。王坚立刻止步,竭尽全力稳住身形,紧张地将身体紧贴向冰冷粗糙的左侧崖壁,尽量减少暴露。
前方的浓雾深处,传来一阵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声和密集的窸窣声。声音并非来自单一源头,而是从多个方向同时响起,并且正在快速向他们所在的方位靠近。
凌湮屏住呼吸,握紧逝川枪,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后,几个扭曲、怪诞的身影猛地从翻滚的浓雾中爬行而出,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种难以用常理定义的生物,或者说……是这片极端环境催生出的可怕造物?它们大约有半人高,身体似乎是由无数锈蚀的金属碎片、断裂的零件、尖锐的骨状物和某种硬化了的、闪烁着油光的黑色粘液胡乱拼接糅合而成,形态扭曲而不稳定,充满了亵渎感。它们依靠着数量不等的、同样锈迹斑斑的尖锐金属节肢移动,速度却出乎意料地迅捷。它们的“头部”位置没有任何可见的感官器官,只有不断开合碰撞的、如同破碎齿轮和锐利金属片组成的口器,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咔嗒咔嗒声响。周身散发着与峡谷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浓郁的锈蚀与酸性气息,仿佛本身就是这绝望之地的一部分。
它们显然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感知到了三个活物的闯入,立刻调整方向,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纯粹的毁灭本能,朝着两人猛扑过来,狰狞的口器大大张开,露出里面更细小的、高速旋转着的尖锐金属刺,滴落着粘稠的酸性液体!
“是受这里环境变异出来的东西!小心它们的酸液和撕扯!别让它们近身!”凌湮低喝一声,逝川枪猛然如毒蛇出洞般刺出。他不敢动用消耗巨大的时空之力,只能凭借千锤百炼的枪术本身迎敌。
枪尖精准地点在一只冲在最前的变异体身体核心的拼接处,却发出了“铛”一声金属交击的刺耳脆响,竟然没能立刻刺穿!这些家伙的身体硬度远超预估!
另一只变异体利用同伴的掩护,从侧面如同闪电般扑向行动不便的王坚。王坚无法大幅闪避,只能猛地拧转身形,用背后炎烬的身体硬扛了一下重击!嗤啦!变异体的锋利节肢划过炎烬的背部,带起一熘刺眼的火星,竟没能完全破开他那被混沌源力半异化、变得异常坚韧的皮肤,但也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白色深痕,同时溅射出几滴具有强腐蚀性的幽绿黏液!
王坚趁此机会,借着转身的势头,反手一刀凌厉劈出,残刀之上凝聚着虽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守护意念,重重斩在那变异体最为脆弱的节肢连节处!卡察!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根比成人手臂还粗的节肢应声而断,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溅而出。那变异体瞬间失去平衡,翻滚着栽倒在地,但依旧疯狂地挥舞着剩余的节肢,试图继续攻击。
凌湮见状,立刻改变策略,枪尖不再追求一击毙命的刺穿,而是如同疾风骤雨,专挑这些变异体的关节连接处、能量传导节点和支撑结构攻击。他的枪法精准得可怕,虽因力弱无法造成毁灭打击,但每每能恰到好处地破坏其平衡,或是击碎关键的承重结构,使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战斗短暂却异常激烈。这些变异体没有智慧,不知恐惧,只有毁灭一切闯入者的疯狂本能,而且身体坚硬异常,带有腐蚀性体液,极其难缠。好在它们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五六只。在凌湮灵巧精准的牵制破坏和王坚势大力沉的致命补刀配合下,最终将它们全部拆成了散落一地、无法再构成威胁的破碎零件,浸泡在锈色的泥泞之中。
两人都剧烈地喘着粗气,汗水和溅上的腐蚀黏液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身上衣物多处被蚀出破洞,裸露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王坚急忙侧头检查了一下背上的炎烬,还好,只是背部衣物破损严重,皮肤上的白色划痕并无大碍,那腐蚀液似乎也没能对他那异化的皮肤造成太大影响,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能久留,血腥味和打斗声肯定会引来更多麻烦。”凌湮迅速抹去溅到脸颊和眼皮上的几滴酸液,那刺痛感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顾不上处理伤口,继续沿着左侧崖壁,以比之前更加警惕小心的姿态,向峡谷更深处跋涉。
之后的路程仿佛没有尽头。他们又相继遭遇了三波类似的变异体袭击,规模都不大,但每一次遭遇战都极大地消耗着他们本已濒临枯竭的体力和本就不多的精力。峡谷的环境也愈发恶劣极端,有的地方需要徒手攀爬滑不留手、布满锐利边缘的锈蚀巨构残骸,有的地方需要艰难涉过齐腰深的、冒着滚烫气泡的强酸性污水,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体力消耗。
就在两人都感到身心俱疲,意志和体力都快要到达崩溃的极限时,前方的浓郁雾气似乎终于变薄了一些,视野稍微开阔。峡谷也渐渐变得宽阔,两侧那令人压抑的绝壁不再那么陡峭逼人,仿佛终于要走到这片死亡区域的尽头。
他们用尽最后的气力,互相搀扶着,踉跄地爬上一座由无数废弃金属零件和硬化粘液堆砌成的、摇摇欲坠的小山包。当站在顶端时,前方的景象终于映入他们几乎绝望的眼帘。
峡谷似乎终于到了尽头,出口处连接着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墟地带,虽然依旧破败,但至少没有了那令人窒息的腐蚀浓雾和随时塌陷的地面。而在那片地带边缘,紧贴着长城那无比厚重、亘古不变的主墙体的一片相对完整的巨大金属平台之上,赫然耸立着一片规模颇为惊人的建筑群轮廓。那建筑同样饱经风霜,残破不堪,不少地方已经坍塌成废墟,但其主要结构由巨大的、切割粗糙的暗沉色石块垒成,远比之前的哨所宏伟坚固,如同一个沉默而疲惫的巨人,依旧顽强地屹立在时间的侵蚀之中。
王坚脑海中那幅路线图的终点光芒,以及怀中凌曦魂茧那平稳而坚定的指向,都明确无误地、最终重合于那片建筑。
破碎库房,终于到了。
两人下意识地相视一眼,都从对方布满疲惫、污迹和伤口的脸上,看到了同样深切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倦怠,以及一丝终于抵达这阶段性目标的、微弱却真实的曙光。然而,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库房之外区域依旧危机四伏,而库房那深邃幽暗的门户之内,又究竟等待着什么,是救赎还是更深的绝望,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