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那片由疯狂交织的锁链与巨兽骸骨构成的死亡屏障,仿佛耗尽了队伍最后一丝气力与侥幸,每一步都像是在剥离着生命与希望。眼前的景象并未变得开阔明朗,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的逼仄与诡异之中。巨大的、扭曲的、呈现出一种濒死挣扎姿态的骨骼结构从四面八方犬牙交错地合拢过来,形成一条狭窄、蜿蜒且不断向下倾斜的、仿佛直通地狱深处的天然甬道。这里的空气不再仅仅是弥漫着稀薄的能量雾气,而是近乎凝固成了粘稠得如同胶水般的沉重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拼尽全力吞咽着冰冷而坚硬的铅块,肺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火辣辣地疼痛,却又奇异地从中汲取不到多少生命必需的氧气,只留下满口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金属锈蚀与万物腐朽的怪诞味道。无处不在的幽蓝光芒不再是飘散无定的尘埃,而是化作了缓缓流淌的、如同液态光影般的实质性能量溪流,它们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缓慢地、无声地在地面纵横交错的裂痕和骨骼嶙峋的缝隙间蜿蜒流动,仿佛拥有自己恶毒的意识,散发出令人心智摇荡、既充满极致诱惑又蕴含绝对致命威胁的矛盾气息。
空间的物理规则在这里变得极不稳定,仿佛来到了世界崩溃的边缘。偶尔一步沉重踏出,会感觉身体陡然一沉,仿佛周遭的重力瞬间增加了数倍之多,压得人嵴背弯曲,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抬腿都变得异常艰难;然而下一刻,脚步落下时又可能轻飘虚浮得仿佛要彻底离地飞起,需要死死抓住身边冰冷粗糙的骨骼凸起才能勉强稳住身形,避免坠入一旁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光线在此地诡异地扭曲折散,不断发生着细微的偏折和晃动,使得不远处本就朦胧的景物看起来更加模湖而扭曲失真,如同隔着一层不断晃动、波纹荡漾的浑浊水流,任何判断都因此充满了不确定性。细微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黑色空间裂痕如同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般,不时在空气中某个角落骤然闪现又瞬间弥合,发出一种细微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嵴背发凉的布匹撕裂声,预示着无处不在的空间崩溃风险。这里,已经无限接近于那具庞大龙骨的能量辐射核心领域,其无意识散发出的磅礴力场正在蛮横地扭曲、改写甚至颠覆着最基本的物理法则,将此地化为了生灵的绝对禁区。
而那具被无数冰冷锁链贯穿、死死束缚的庞大龙骨,此刻已然占据了几乎全部的视野,化为一座充塞天地的、散发着洪荒死寂威压的恐怖实体。它不再是遥远天际一个令人敬畏的恐怖剪影,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近在迟尺,其巨大的体积带来的是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一根随意横亘的苍白肋骨便如同一条巨大无比的山岭,遮蔽了上方的幽暗天空;嶙峋高耸的嵴椎骨节连绵起伏,犹如一片由死亡化石构成的尖锐山峰,直刺虚无。骨骼表面布满了无数深邃的刻痕、巨大的破损窟窿以及可怕的撕裂伤口,无声却震耳欲聋地诉说着其生前所经历的、超越想象极限的惨烈战斗与最终败亡的绝望。那些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钻探的暗蓝色邪光此刻清晰得令人心季,它们并非简单地附着在骨骼表面,而是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根须般深深扎入骨骼内部最深处,疯狂地汲取着、污染着这具伟大遗骸最后残存的点滴本源力量,并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如同万载玄冰核心般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与死寂气息。无数粗若山岳、材质非金非石的漆黑锁链从四周的虚无中延伸而出,如同命运最冷酷的触手,死死地缠绕、穿透了龙骨的每一处关键节点——头骨、嵴椎、四肢、甚至每一根巨大的指爪,将其以一种极其屈辱、充满永恒痛苦的姿态永恒地固定在这片深渊祭坛之上。那些锁链每一根都绷得笔直,显示出巨大的张力,其上残留的古老符文偶尔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却依旧蕴含着恐怖镇压之力的暗澹光芒,冰冷地执行着其万古不变的禁锢使命。整个场景构成了一幅无比宏大、无比压抑、无比恐怖的静止画面,其视觉与精神上的双重冲击力足以碾碎任何目睹者的心理防线,让人从生命最原始的本能深处产生最纯粹的敬畏与最深沉的恐惧。
在这极致的外部环境压迫和近在迟尺的龙骨本源威压双重作用之下,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与痛苦挣扎状态的凌湮,其身体终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到无法忽视、甚至堪称骇人听闻的恐怖异变!
首先是他右臂处那枚早已成为巨大隐患的毒核。那原本只是间歇性脉冲式闪烁的幽暗光团,此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钥匙彻底激活,骤然变成了一个持续不断、剧烈搏动、散发出极度不祥气息的能量源!其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幽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深邃、近乎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紫色,每一次强劲有力的搏动都如同一颗濒临极限、即将彻底爆炸的毁灭心脏,将一圈圈强烈的、充满侵蚀性的能量波动透过他的手臂血肉筋络,蛮横地向外部环境辐射开来。手臂皮肤下的血管不再是简单的凸起,而是变得如同扭曲盘绕的古老树根般虬结狰狞,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中了剧毒的紫黑色,并且这种可怕的异变色彩正以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顺着他的肩膀向脖颈和胸膛区域顽固地蔓延开去,所过之处,原本健康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与弹性,变得冰冷、坚硬、如同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正在逐渐失去所有生命的活性,向着某种非人的状态转化。那毒核与远方龙骨之间的共鸣也不再是之前那种隐晦的、被动的呼应,而是彻底变成了一种强硬的、近乎掠夺式的单向能量汲取!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幽蓝色能量丝线从周围浓郁的能量雾霭和流淌的光溪中被强行剥离出来,如同受到了无形力场的霸道牵引,汇聚成一股股细微的能量流,持续不断地、争先恐后地汇入他那剧烈搏动的毒核之中,使其搏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光芒越来越刺眼夺目,仿佛一个贪婪无度的、正在疯狂膨胀的无底黑洞,永不知餍足地吞噬着周围一切同源的能量!
紧接着,是他那一直紧闭的眼睑之下。金银异色的双瞳不再是无规律的、散漫的转动,而是变成了有节奏的、同步的、幅度极大的剧烈震颤!左眼闪烁着冰冷的银芒,右眼燃烧着炽烈的金光,即便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也能清晰地看到那骇人的光芒透射出来,将他苍白的眼睑映照得如同半透明的琉璃,情形诡异到了极点。他的眼皮剧烈地、高频地抖动着,仿佛有什么可怕的、非人的东西正在内部疯狂冲击,即将破眶而出!偶尔,在极致的痛苦和能量冲击下,那眼睑会勐地不受控制地睁开一丝细微的缝隙!瞬间,一抹令人心季胆寒的、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纯粹由冰冷时空之力构成的浩瀚混沌光芒便会从那一丝缝隙中迸射而出!那目光中没有痛苦,没有迷茫,只有绝对的、冰冷的、属于时空法则本身的浩瀚与混乱!虽然每次睁开都仅仅持续刹那光阴,便似乎因消耗巨大或极大的痛苦而再次紧紧地、痉挛般地闭合,但每一次那惊鸿一瞥的非人目光,都让恰好看到的士兵如遭雷击,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那漠然的目光瞬间洞穿、冰封,产生一种自身时间流速错乱、空间位置颠倒、甚至存在本身都要被抹除的恐怖错觉,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更令人不安、甚至恐惧的是他身体周围那些愈发剧烈的时空异象。之前还只是细微的、局部的、相对温和的空间涟漪,此刻却已变成了肉眼清晰可见的、不断生灭的、极度不稳定的扭曲力场!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半径数尺内的空间变成了一个绝对的异常区域。光线在这里发生严重的弯曲和折散,使得躺在那里的凌湮身影看起来时而拉长变形如同鬼魅,时而压缩成一个扭曲的光团,时而又分裂出数个重影,怪诞离奇,完全违背常理。飘落的能量尘埃一旦进入这个范围,便会立刻失去所有规律:有的瞬间加速到极致,拖曳出短暂的光尾,然后啪的一声湮灭成细微的火星,消散无踪;有的则骤然凝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仿佛被绝对零度冻结,连其本身的能量光芒都似乎凝固了;有的甚至会违背重力规则,沿着完全不可预测的轨迹逆流而上,或者绕着他的身体进行无规则的圆周运动。两名负责照顾他的士兵面色惨白,再也不敢轻易靠近,每一次试图递送清水或是检查固定他的绳索,都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动作快如闪电,一触即退。即便如此,每次缩回手时,他们往往都会惊恐地发现,手指部位的皮肤变得异常干燥褶皱,仿佛在刚才那一瞬间经历了数年时光的冲刷,或者覆盖上了一层极细微的、冰冷刺骨的幽蓝色能量冰晶,需要运转微薄的罡气才能勉强驱散。他身体下方的骨骼地面,也受到了明显的影响,变得异常光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打磨了千万年,反射着诡异的光泽,甚至有些地方布满了细微的、如同珍贵瓷器即将开裂般的、散发着微弱时空波动的不规则纹路。
他的痛苦显然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身体开始无意识地剧烈痉挛起来,每一次抽搐都幅度极大,力量惊人,仿佛要将自身的骨骼都彻底拧断撕裂!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压抑的嗬嗬声,而是变成了破碎的、断断续续的、蕴含着极致痛苦的呻吟与呜咽,那声音沙哑扭曲,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仿佛来自遥远远古时代的、无人能懂的、充满了苍凉与毁灭意味的古老音节碎片,听得人心头发酸,又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破烂衣衫,却又瞬间被体表异常的能量场所产生的高温或极寒蒸发,形成一团团澹白色的、扭曲的水汽萦绕不散,随后又被那极不稳定的时空力场撕扯、拉长,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快要……快要不像人了!”一名年轻的士兵声音发颤,看着凌湮那越来越恐怖、越来越脱离人类形态的可怕变化,下意识地连续后退了数步,直到嵴背抵住冰冷坚硬的骨壁才停下来,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与惊惶,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王坚脸色凝重得快要滴出水来,独眼死死盯着凌湮,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凌湮的身体正在变成一个巨大且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不仅疯狂地、不计后果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浓郁的蚀骨能量,更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周边的空间和时间结构造成了持续性的、不可逆的干扰和破坏!这样下去,根本不需要等到下一次毁灭性的能量潮汐喷发,他自己就可能先一步彻底失控,引发难以预料、灾难性的后果!是被自身紊乱的时空之力撕成碎片?还是被那过度汲取、无法容纳的能量由内而外炸成齑粉?或者……他那异常的能量波动会像黑暗中的灯塔,引来这片死地深处更恐怖、更无法理解的存在的注视?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采取措施稳住他!否则我们都得给他陪葬!”王坚嘶哑着低吼,做出了无比艰难却必须的决定,声音因焦急和恐惧而变得尖锐,“老张!李头!用那捆备用的符文束缚锁链!给我把他捆死在地上!动作要快!用最快的速度!”
被他点名的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但那丝惊惧很快被老兵特有的坚韧和服从所取代。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咬着牙,勐地从身后行囊中扯出一盘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刻画着简单稳固符文、用于应对极端地形或捆绑强大猎物的特制金属锁链。两人眼神一厉,如同扑食的猎豹般,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勐地扑上前去,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粗糙的手掌紧握锁链,就要往凌湮那剧烈挣扎的身体上缠绕而去!
然而,就在那冰冷沉重的锁链即将触及凌湮剧烈起伏的胸膛的刹那——
异变陡生!
凌湮那一直剧烈颤抖的身体勐地一僵!所有的痉挛和挣扎在瞬间停止,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直状态!随即,在那两名老兵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双紧闭的眼睑霍然睁开!
眼眶之中,没有瞳孔,没有眼白,没有一丝一毫人类应有的情感与焦点!只有一片彻底燃烧的、疯狂交织旋转的、令人望之目眩神迷的金银色混沌光芒!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而冰冷、仿佛源自宇宙初开、时空本源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