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中,最先醒来的是江无涯,其次就是容尽欢,霍不羁和明歌两个人醒的最晚。
容尽欢在一片素净雅致的房间里醒来。
不同于合欢宗惯用的绮罗软帐、熏香暖阁,这里的布置简洁清冷,只有几株灵植点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她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坐起,看着身上换过的、明显属于玄天宗制式的素白中衣,心头微微一紧。
“姑娘醒了?”一位面容和善的玄天宗女修端着药碗进来,见她坐起,连忙上前。
容尽欢定了定神,那双惯常带着几分惑人烟波的美眸,此刻却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疲惫,仿佛历经了太多风霜。
她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请问……这是何处?”
“这里是玄天宗灵药峰的客舍,”女修温声回答,“姑娘伤势颇重,是我们宗主将您带回来的,已经昏睡好些天了。”
玄天宗……
容尽欢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被褥。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合欢宗那场惊天动地的混战与崩塌之中,他们四人齐心协力共同解决了卿千夜。
她以为他们会将她丢下,或者干脆交给其他宗门处置,毕竟她这个“合欢宗圣女”的身份,还是卿千夜的首徒……
更何况,她接近他们本就带着不纯的目的。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沉重的、如同附骨之疽的虚空感覆盖。
身世之谜终于揭开,她也手刃了仇人。
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巨大的、无所适从的空茫,以及……对眼前这些人的愧疚。
她利用了他们,利用了他们的赤诚和信任,将他们卷入合欢宗这滩深不见底的浑水,差点害他们丢了性命。
她本想借他们的手,完成自己的复仇。
可如今,仇虽报,心却未安。
“多谢……”
她低声道,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
女修放下药碗,又告知她其他几人的情况:江无涯最早醒来,已无大碍;霍不羁和明歌伤势较重,还在隔壁静养。
听到霍不羁的名字时,容尽欢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她习惯了戴着面具周旋,习惯了将真实想法深埋心底,他们这份纯粹的不带目的的善意,让她坚硬的心防裂开了一丝缝隙。
利用?算计?
在这样一群以真心换真心、以性命相托的人面前,她那些带着几分虚伪的示好和隐秘的复仇计划,显得如此卑劣和可笑。
卿千夜已死,合欢宗的邪术根基已破,她的目的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达成了。
但她欠了一个交代,一份迟来的、彻底的坦诚。
决心已定,容尽欢在能下床行动的第一时间,便请求拜见青玄宗主和江无涯、明歌。
恰逢明歌也刚刚恢复了些精神,被江无涯扶着,连同霍不羁一起,聚在了青玄长老静修的精舍内。
…………
屋内茶香袅袅。
容尽欢看着眼前几人,她挺直了脊背,脸上不再是惯常的笑意,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庄重。
她的目光沉稳地扫过众人,在掠过霍不羁那张带着关切、直勾勾盯着她的脸时,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青玄前辈,无涯道友,明歌道友,霍道友,”容尽欢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姿态端正,不卑不亢,“救命之恩,容尽欢……永世不忘。”
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沉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