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对着怀里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絮絮叨叨：
“丫头，你阿娘走啦……这次要去好久呢……”
“不过……阿爹还是喜欢你阿娘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比困在家里闷闷不乐强……”
而小丫头浑然不知，她在父亲平稳的步伐和絮叨声中，睡得十分安稳。
但没走几步，阿佧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阴影处立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撞见阿佧。
在阿佧目光扫过去的瞬间，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一缩，迅速隐入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巷道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阿佧的脚步顿了顿，他认出了那是谁，小宝。
那个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如今似乎清瘦了些，身影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落寞。
阿佧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涌到嘴边的招呼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小宝为什么躲，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能望见城门口的方向。
有些缘分，强求不来；有些心思，注定只能藏在暗处。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抱着女儿，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巷道深处的阴影里，小宝整个人几乎与斑驳的墙壁融为一体。
他屏住呼吸，听着阿佧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慢慢从巷子里探出头，目光越过熙攘的街道，再次投向那空荡荡的城门口。
那里，早已没有了那个飒爽张扬的身影，只剩下寻常百姓和商旅进出。
可他依旧固执地望着，仿佛还能看到马帮离去时扬起的最后一丝尘土。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低下头，无奈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他转身，默默地消失在了巷道另一头，背影萧索。
阿佧抱着女儿回到岩帅家。
岩帅见到儿子抱着孙女回来，立刻丢了枪，笑呵呵地迎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阿佧手里接过还在睡梦中的小孙女。
“哎呦，我的小乖乖，今天怎么睡得这么香？是不是知道阿普想你了？”
岩帅压低了声音，脸上笑开了花，用粗粝的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孙女的脸蛋。
他逗弄了一会儿孙女，才抬眼看向儿子，见阿佧虽然强打精神，但眉宇间那抹失落和担忧还未散尽，不由得皱了皱眉，粗声粗气地说：
“瞧你这点出息！既然这么舍不得，干嘛不跟着一起去？现在哭丧着个脸给谁看？”
阿佧被父亲说得有些窘迫，摇了摇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闷声说道：
“阿爹，舍不得是真的。但我不好过，不全是因为安禾走了。”
“嗯？”岩帅挑了挑眉，抱着孙女轻轻摇晃着。
“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小宝了。”
阿佧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躲在巷子里，看着城门口方向，看见我，就赶紧躲起来了。”
岩帅闻言，摇晃孙女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复杂地吐出几个字：
“孽缘呐……真是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