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寒暄后,刘昌不敢多耽搁,辞别众人,又载上秦玥和周荔夫妇,转向城郊的大慈悲寺。
大慈悲寺坐落于青州城外的山麓,殿宇庄严,古木参天。
踏入山门,一股混合着香火和古木清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地将俗世的喧嚣暂且放下。
刘昌熟稔地办理手续,要了两间相邻的清净厢房,预付了半个月的房钱和斋饭钱,打算等法事圆满结束后再返回石城。
一名眉目清秀的小沙弥引着他们前往供奉灵骨的后殿。
殿内烛火长明,肃穆宁静,供奉着无数牌位,层层叠叠,承载着无数家庭的悲欢与思念。
秦玥亲手将林郎中的骨灰坛小心地放置在指定的格位内,又将林郎中一家三口的牌位一一放好。
她点燃三炷清香,恭敬地插入香炉,然后缓缓跪下,深深叩首:
“先生,您先在这里清净一段时日,听听佛法。等过完年,玥儿就来接您回沧州老家。”
刘昌在她身旁默默跪下,同样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接下来的日子,规律而平静。
白日里,四人准时去大殿听高僧诵经,悠扬的梵唱如同清泉,洗涤着内心的悲伤。
晚上,便在各自的厢房里,就着昏黄的油灯,手抄经文,为林郎中和孙知宁祈福。
寺庙规矩森严,即便孙弘文与周荔是夫妻,也需分房而居。
故而,周荔与秦玥同住一室,孙弘文则与刘昌一室。
这晚,秦玥抄写《往生咒》久了,手腕酸麻,忍不住停下笔,轻轻甩动。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周荔,只见她依旧身姿端正,眉眼低垂,一笔一划极尽工整,仿佛不知疲倦。
跳跃的灯焰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那份专注与沉静,让秦玥有些自惭形秽。
她站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向值守的沙弥要了一壶清热的菊花茶。
回来时,她倒了一杯,轻轻放在周荔手边:
“大伯母,歇一会儿,喝口茶吧。”
周荔这才放下笔,揉了揉微微发僵的手腕,接过茶杯,对秦玥温柔地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带着淡淡的甘甜,舒缓了疲劳。
秦玥顺势在周荔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忍不住问道:
“大伯母,你怎么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呢?我每次写着写着,就只想趴在桌子上了。”
周荔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放下茶杯,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的灯火,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我从小受的教导,就是这样的。女子要端庄,坐有坐姿,站有站姿,行止有度,不得轻狂。”
她顿了顿,看向秦玥:
“我打小听的最多的话便是,女子需严苛己身,德行、容貌、女红、持家,样样都要出色,如此,方能嫁个好人家。”
“只为嫁个好人家?”秦玥脱口而出。
周荔肯定地点点头:
“是啊,从小到大,所做的任何努力,读书、习字、学画、弹琴,最终的目的,似乎都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去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儿媳,别人的母亲。”
她的目光转向桌上摊开的经文和笔墨,声音更加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