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姑娘,这钱你拿着,给先生买点顺口的吃食……”
“林郎中是好人啊,救了咱多少人的命……”
面对这些朴素而真挚的心意,秦玥和阿依大多只能含泪婉拒。
因为自那日阳光下短暂的清醒后,林郎中的病情便急转直下,大多数时候都陷于昏睡之中。
偶尔清醒,神智也愈发模糊,开始认不清人了。
这日,秦玥端着刚熬好的药,轻手轻脚地走进林郎中屋里。
她发现林郎中醒着,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睛,茫然地望向窗外的天光。
听到脚步声,林郎中缓缓转过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秦玥身上时,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竟骤然亮了起来,如同灰烬中复燃的火星。
他脸上绽开一个极其喜悦的笑容,努力朝秦玥伸出手:
“秀秀……你……你来啦?”
秦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的热流直冲眼眶与鼻腔。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走到床前。
一把握住林郎中那只枯瘦冰冷的手,俯下身,轻柔的应道:
“诶,爹,我来了。我来看您了。”
她把药碗端到床边,柔声哄道:
“爹,该喝药啦。您看,这是我亲自给您抓的药,方子都是您以前教我的,喝了身上就舒坦了,病也好得快。”
林郎中痴痴地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骄傲与满足。
他像个最听话的孩子,就着秦玥的手,一口一口,顺从地将那碗苦涩不堪的药汁全部喝了下去,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皱眉。
秦玥拿起旁边小几上备着的芙蓉糕,递到他嘴边。
林郎中却摇了摇头,自己颤巍巍地伸手,将那块糕掰成两半。
然后将那稍大的一半,执意地塞到了秦玥的嘴里,脸上洋溢着满足而期待的光彩:
“好甜……好甜……秀秀,你也吃……你也吃……”
秦玥含着那块甜得发腻的糕点,眼眶灼热,她努力地咀嚼着,吞咽下去。
然后对林郎中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嗯!真甜!谢谢爹!”
林郎中见她吃了,更加开心。
他紧紧握着秦玥的手,喃喃地,带着无比的骄傲说道:
“我的秀秀……真厉害……是个好郎中……能独当一面了……爹……爹为你高兴……”
秦玥顺势在床边的踏脚上坐下,依旧握着林郎中的手。
像寻常女儿向父亲汇报日常般,细细地说起今日医馆里来了哪些病人,都是什么症状,她如何望闻问切,开了什么方子,用了哪些药材……
林郎中听得津津有味,他时不时地插话,与秦玥探讨一两句药性的君臣佐使,或是某个穴位的妙用……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知府府衙的药房里,师徒二人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
这错位的“父女”温情,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直到林郎中精力耗尽,眼皮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变得浅促,最终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睡。
秦玥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凝视着林郎中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笑意的容颜。
许久,才轻轻抽出手,细致地替他掖好被角,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她端起空碗,脚步虚浮地退出了房间,极轻极缓地带上房门,将那一个短暂而珍贵的幻梦,也一同关在了门内。
刚巧阿依从医馆忙完回来,见到秦玥的动作和神情,立刻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阿姐,先生睡着了?”
秦玥点点头,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