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小心翼翼地将药碗端给岩桑,还像个小大人似的仔细嘱咐:
“岩桑大伯,您拿好。用之前,记得要用蒸煮过的干净纱布蘸取药液,轻轻擦拭水泡和周围发红的地方,一天擦两到三次就好啦。”
岩桑看着眼前这个还没他腰高、却说得头头是道的小丫头,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接过药碗,忍不住冲着林郎中啧啧称奇:“老先生,您这可真是捡到个大宝贝了,这小丫头片子,脑子怎么长的?这才跟了您多久啊,就能自己开方子抓药了?莫不是个天生的神童吧。”
林郎中抚着胡须,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和骄傲,嘴上却还是谦虚道:“哎,莫要这样夸她,小娃娃家,夸多了容易骄傲,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阿依听到岩桑伯伯这么使劲夸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脸微微泛红,却又忍不住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她忽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用还带着些稚气的佤话软软地说了一句:“谢谢大伯夸我。”
这一句佤话,可把岩桑这个佤族汉子给稀罕坏了,心都要化了,连连对林郎中说:
“哎哟哟,真好真好,聪明又懂事,我真盼着我家安禾以后也能像阿依这么伶俐就好了。”
他又夸了几句,这才端着药碗,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回到自家院子,阿土娘已经找出了两个小子干净的换洗衣裳。
岩桑把药碗交代给媳妇,让她给孩子们先用上,自己则去套屠老三家的驴车。
套好车,他冲着屋里喊:“两个泥猴儿,赶紧的,趁天还亮,拉你们去澡堂子好好泡一泡,搓搓泥!”
阿土和刘昌一听,赶紧擦好药,龇牙咧嘴地穿上勉强能走的旧鞋,走了出来。
岩桑想了想,又冲着隔壁院子喊了一嗓子:“秦阳,一块儿去澡堂子松快松快不?”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衣袖子就被两只泥手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了。
低头一看,只见阿土和刘昌两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抗拒,压低了声音连连哀求:“爹\/岩桑叔,别,千万别叫我秦叔!”
岩桑被弄得莫名其妙,看着两个小子如临大敌的样子,只好冲着隔壁回了句:“算了没事了!”
然后被两个孩子急吼吼地拖着往外走。
赶着驴车走在去快活林的路上,岩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俩小子搞什么名堂?你秦叔咋你们了?一听叫他一起去洗澡,吓成这样,头都快摇掉了。”
阿土苦着脸,心有余悸地小声说:“爹,你是不知道,上次秦叔带我们去洗澡,好家伙,他那手劲儿太大了。”
“拿着丝瓜络,跟给马刷毛似的,一顿猛搓,差点没把我俩一层皮给搓下来,洗完出来浑身都火辣辣的,可再也不敢跟他一起洗澡了。”
刘昌在一旁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充分证明了阿土所言非虚。
岩桑听完,先是一愣,随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再也忍不住,捶着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笑够了,他看看自己那双长年累月拉马缰,搬货物,布满厚茧的大手,故意绷起脸,煞有介事地说:
“哦?是吗?那看来你俩今天运气不太好哇。论手劲儿,我可能比你们秦叔还要大上几分哦。”
两个半大小子一听这话,再看看岩桑那粗糙的大手,顿时面如土色,齐声发出哀嚎:“啊?!不要啊——!”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巷子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