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弥州卤鸡的灵魂,老卤汤。
只见他用长柄勺舀出深红油亮的卤汁,均匀地浇在米线上。
这卤汁色泽深沉透亮,秘密在于用红糖或冰糖炒出的糖色,而非普通酱油,所以呈现出诱人的琥珀红亮。
热气混合着卤香、肉香、米香、韭菜的清香,瞬间升腾弥漫。
再根据客人口味,撒上葱花、一小勺油泼辣子(可选)、一小勺蒜泥,一碗地道的弥州卤鸡米线便成了。
隋安儿和秦玥端着沉甸甸、热乎乎的大碗,在小矮桌边坐下。
碗里,雪白的米线浸润在琥珀红的汤汁中,诱人的卤鸡块和那只硕大的鸡腿格外醒目。
翠绿的韭菜、洁白的豆芽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秦玥迫不及待地夹起鸡腿就是一大口。
鸡皮嚼在嘴里弹脆,皮下的鸡肉紧实而不柴,丝丝分明,纹理清晰,越嚼越香。
浓郁的卤汁滋味完全渗透进了每一丝肉里,咸鲜中带着老卤特有的醇厚回甘。
她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果然太板扎了。”
接着将鸡腿递到隋安儿嘴边。
隋安儿含笑咬了一小口,果然像秦玥说的那样美味。
她接着挑起一筷子米线,那米线根根爽滑,吸饱了卤汤的鲜美醇厚,入口柔韧弹牙,带着米香。
喝一口汤,更是绝妙。
再配上爽脆的韭菜豆芽、油泼辣子带来的微微刺激,一碗下肚,从喉咙暖到胃里。
额头微微冒汗,整个人都熨帖了,连心头那份离别的愁绪都仿佛被这热腾腾、香喷喷的美味暂时驱散。
母女俩埋头苦干,吃得鼻尖冒汗,碗里的米线、鸡肉、配菜、汤汁一点点减少,最后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
摊主收拾碗筷时看到两个光溜溜的碗底,脸上笑开了花:
“合胃口呢噶?”
“好吃,太香了。”
秦玥响亮地回答,小脸泛着红晕。
隋安儿也由衷赞道:
“老板这手艺真是地道,这卤汁喷香,米线也滑,在石城少见呢。”
摊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道:
“嗨,都是跟我家婆娘学呢。她是弥州人,从小就吃这个。这卤汤呢方子,是她家传呢,材料都是好东西,我学了小半年才摸到点门道。”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温和又无奈的笑容。
“家里娃小,离不得人,婆娘得在家招呼着,就我一个人出来支摊,挣点辛苦钱。”
“弥州……”
隋安儿轻声念道,这个名字因为这一碗米线,忽然变得生动具体起来。
“听说是个好地方?”
“好的很呢我跟你说。”
摊主眼睛一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好山好水呢,好吃的也多。除了这卤鸡米线,还有羊汤锅、凉卷粉、风吹豆豉那些,说都说不完。”
“不过啊,最出名呢是弥州呢温泉。”
他咂咂嘴,眼神里带着向往。
“那温泉水,咕嘟咕嘟从地底下冒出来,热乎乎呢,泡进去浑身呢骨头缝都舒舒服服。”
“我婆娘说,她们那儿好多活到八九十岁呢老倌老奶,就是常年泡这个温泉。”
“温泉?八九十岁?”
秦玥听得入了神,小脸上满是惊奇和向往。
“水自己就是热的,不用烧?”
“不用烧,天生呢热乎水。”
摊主笑着比划。
“山箐箐(山沟)里头,到处都有泉眼,冬天泡着最是舒服。”
隋安儿也听得心驰神往。
温暖的水流,驱散严寒,滋养身体,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尤其是想到秦阳此去路途艰险,若能在那样的地方歇歇脚,该多好。
就在这时,秦玥忽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隋安儿说:
“娘,我想起来了。送我书的刘昌哥哥,他就是弥州人。”
她歪着头回忆。
“他当时说,他家的药铺要开到石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开来,还答应让药工教我呢。”
“等娘帮你打听一下。”
隋安儿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嘴角,站起身。
“老板,算钱。”
付了钱,母女俩向摊主道了谢,便离开了。
腹中是暖融融的米线带来的饱足与熨帖,耳畔是摊主描绘的弥州温泉的暖意。
虽然前路未知,丈夫远行,但生活似乎并未完全陷入冰冷的绝望。
脚下的路,还得一步步走下去。
她牵紧秦玥的手,汇入这充满烟火气与异域风情的街市人流,朝着那个青石垒就的、小小的家的方向走去。
阳光将她们的身影拉长,投在热闹的街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