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如同融化的琥珀,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罔无故还没伸手推开那扇雕花的木门,里面喧闹的声音就已经穿透门板,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耳朵。
“胆小鬼!磨蹭什么呢?这次到你抽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姬悬那大大咧咧的嗓音总是最先打破平静。
紧接着是吴同源的声音,比起姬悬的急躁,他的语调显得格外郑重,甚至带着点仪式感,仿佛指尖触碰的不是普通的扑克牌,而是决定命运的签文。
“别催别催......让我感受一下牌运......牌仙牌仙......急急如律令......阿弥托佛......”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在光滑牌面上缓慢摸索的声音,他的手指在一排背扣的扑克牌上犹豫地逡巡,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按住其中一张,缓缓地、带着一丝庄重地将其抽了出来,“......就这张了!”
“诶!等会儿!重来!这牌刚才动了一下,不算!肯定不算!” 孙不眠尖细的、带着明显惊恐的声音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响,显然是眼尖地瞥见了那张被抽出的牌面上,代表着他的“方块6”,如同看到了催命符。
“不行!落地生根,抽定离手,不能反悔!” 简长生不怀好意的声音立刻跟上,斩钉截铁地封死了退路。
他甚至刻意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声低沉而诡异的“桀桀”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即将看到好戏的期待,“孙大怂,你就认命吧!今天这惩罚你是逃不掉了!”
“啊——怎么又是我啊?!” 孙不眠的哀嚎声瞬间拔高,充满了整个房间,那声音凄惨得仿佛不是要接受游戏惩罚,而是即将被推上断头台,“这牌绝对有问题!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搞我?!欺负老实人是不是?!”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控诉。
“哎呀你就老实认了吧!方块!这就是你的命!你生来就是魔丸!这是命中注定!”
简长生不怀好意道,此刻的他如同被某三鹿奶粉喝多了的人附体了。
“不!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才算!”
孙不眠也十分配合,表现出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高声道。
“不好!他要破鼎!根深蒂固!”
简长生立马挂上惊慌失措的样子,瞪大眼睛,然后喊道!
门外的罔无故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趣味的、如同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笑容。(“嘲”灾附体中~)
里面的气氛听起来比他预想的还要热烈和......混乱。
这种充满鲜活生命力的喧闹,对他而言,比任何规整的知识体系都要迷人。
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扣了扣门扉,动作不疾不徐。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像是一道具有魔力的休止符,瞬间切断了房间内所有鸡飞狗跳的声源。门内陷入了一种短暂的、略显慌乱的寂静。
仿佛能听到有人迅速整理衣物的细微摩擦声,以及刻意压低的、假装咳嗽以掩饰尴尬的清嗓子的声音。
刚才还东倒西歪、为了抽牌结果互相指责、表情生动的几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板,努力摆出一副“我们很正经”、“我们刚才只是在进行心平气和的友好交流”的姿态。
一双双眼睛,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兴奋和重新涌上的期待,齐刷刷地、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门口。
吴同源则是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这近乎一致的反应,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嘴角噙着一丝了然和玩味的笑意。
一个个都坐得笔直,眼神灼灼,难不成还指望人家感知到这份“热情”,然后一脚把门踹开进来吗?这等待的姿态,未免太过被动。
陈伶内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那双因为得知自己是“嘲”后变得沉稳且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眸深处,也同样藏着被这热闹氛围感染了的微光。
“那......我去开门?”
他起身试探性的说道,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平稳,打破了这短暂的、弥漫着微妙紧张感的沉默。
他这一提醒,姬悬、简长生和孙不眠这才猛地一拍脑门,脸上露出“不好!光顾着紧张和期待,居然把最基本的待客之道给忘了!”的懊恼表情。
真是玩昏头了!
但此刻陈伶已经步履平稳地走到了门边,他的手搭上了冰凉的金属门把。
他轻轻用力,推开了门。
门外的景象瞬间毫无保留地涌入眼帘,让陈伶的心神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振,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细小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此刻阳光正好,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倾斜角度,慷慨地洒在门外人的身上。
那头淡金色的微卷长发,仿佛是由最纯粹的液态阳光编织而成,每一根发丝都流淌着温暖而耀眼的光泽,随着他轻微的呼吸和动作,漾起柔和的光晕。
那双金色的眸子,比世间最珍贵的琥珀还要璀璨,里面清晰地映照出毫无杂质的期待与毫不掩饰的欢喜,此刻正专注地、直直地望向他。
这专注的目光,竟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才是他此刻全部的期待,是在专门等待他的到来一样。
那张脸融合了极致的清纯与无辜,肌肤在光下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
然而,偏偏在眉眼流转间,在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边,又带着一种浑然不自知的、足以蛊惑人心的诱惑力。
长长的睫毛如同颤动的金色蝶翼,每一次轻轻的眨动,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暧昧而迷人的阴影,随着光影变化,仿佛有生命般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