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性急的弟子按捺不住,依言默默运转起《引气诀》。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功夫,靠近前排的一名年轻弟子猛地睁开眼睛,低呼出声:“快……快了一线!而且纳入的灵力,似乎更显纯净!”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讲法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尝试声和随之而来的低低惊叹。
“真的!我也有感觉,膻中穴汇聚时顺畅了不少!”
“原来如此!我以前只觉得这里有点别扭,还以为是功法缺陷!”
“天啊,就这么一点点意念调整?这……这简直……”
叶秋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收获而激动、因洞见而兴奋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逐渐点燃的求知火焰,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停留于单一例子,开始系统地讲解起几个最常见、最基础的道纹结构、特性及其在低阶功法、日常小术中的应用可能。他没有使用任何佶屈聱牙的高深术语,语言朴实近人,比喻生动贴切,时而引用山间溪流的奔淌比拟灵力流转,时而用风中柳絮的飘摇解释轨迹变化,将抽象玄奥的道纹之理,拆解得清晰明白,仿佛触手可及。
他甚至随机点了几名弟子,让他们当场提出修炼中遇到的滞涩困惑之处。他只需稍作观察提问者演示时的灵力微弱外显,便能迅速指出其问题对应的道纹节点偏差,并提出细微的调整建议,往往一针见血,令困扰许久的问题迎刃而解,效果立竿见影。
讲法堂内的气氛,早已从一开始的怀疑、好奇,彻底转变为全神贯注的聆听、如饥似渴的吸收以及难以抑制的狂热。弟子们眼神发亮,仿佛发现了通往大道的一条崭新蹊径。
窗外,无人注意的角落,云珩真人与传功长老严守道并肩而立,两人的神识早已将堂内景象尽收眼底。
“如何?”云珩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严守道轻抚长须,眼中精光闪烁,半晌才叹道:“深入浅出,直指本源,更能化繁为简,引人入胜。此子授课传道之能,恐不亚于其妖孽般的修炼天赋。假以时日,若让他这般讲学下去,我青云宗低阶弟子的根基与见识,或将因他而整体夯实、拔高一层。只是……”
“只是什么?”
严守道眉头微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讲得越好,触动的那根利益之弦便越紧。赵干那些人,以及他们背后不甘沉寂的势力,今日之后,怕是真要坐不住了。”
云珩目光深邃,如同望穿了层层时空,再次投向讲法堂内那个被众多崇拜目光环绕的小小身影,未再言语。
堂内,叶秋讲完最后一个基础道纹的应用范例,轻轻放下手指,空中那由灵力勾勒的玄妙图案也随之缓缓消散。台下寂静无声,所有弟子都仍沉浸在那“大道至简”所带来的震撼与收获的巨大喜悦之中,许多人脸上还带着如梦初醒的茫然与兴奋。
叶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可见细微的汗珠,脸上带着一丝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但那双眸子,却比晨星还要明亮。
“今日所讲,不过道纹之海的几粒微沙,九牛一毛。道纹之路,浩瀚无垠。望诸位师兄师姐,日后修行,能多一分‘为何如此’的思考,多一分观察万物规律的眼光。须知,法无定法,道无常道。真正的通天之路,或许就藏在我们平日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的点点滴滴之中。”
他面向台下,躬身,行了一礼。
台下沉寂了片刻,仿佛还在回味那绕梁的余音。随即,如同春雷炸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汹涌澎湃,经久不息。许多低阶弟子眼中,已充满了近乎虔诚的崇拜与感激的光芒。
叶秋走下高台,立刻被激动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提问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停下脚步,神情专注,耐心地一一解答,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汹涌的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赵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叶秋,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他身边一个跟班凑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焦急与狠戾:“赵师兄,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你看看这些人!再让他讲几次,这低阶弟子的人心,都要被他收拢完了!咱们刑律堂日后还如何……”
赵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哼声,猛地转身,粗暴地挤开身后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去。他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狠厉决绝。
叶秋正低头解答一名外门弟子关于“轻身术”道纹轨迹与自身灵力契合度的疑问,似有所觉,他抬起眼皮,淡漠地望了一眼赵干离去的方向,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目光,继续方才的讲解,仿佛那离去的背影,不过是拂过水面的一缕无关轻风。
但他的心中,一片雪亮。
山雨欲来,风,已然满楼。而这,正是他想要的。平静的水面,如何能锻炼出真正的弄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