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时刻终至。
林氏颤抖着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行囊为叶秋背上。行囊不大,却装满了母亲的牵挂:细软的里衣,耐放的干粮,一小包镇上的蜜饯,还有几块散碎银两。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家的温度。
叶秋整了整小小的衣袍,面向父母,后退一步,旋即撩起衣摆,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小小的身躯弯下去,久久未起。
“爹爹,娘亲,养育之恩,叶秋铭记。此去经年,万望二老善自珍重,勿以秋儿为念。”
没有哭喊,没有拉扯,只有一句沉静如水的告别,和一个近乎虔诚的揖礼。这份超越年龄的克制与深情,比任何哭闹都更让人心碎。
叶承宗虎目含泪,重重扶起儿子,大手用力按在他尚且单薄的肩膀上,喉结滚动数次,才从胸腔中挤出沙哑的声音:“我儿……去吧!” 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林氏早已泪流满面,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王道长暗叹一声,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灵力托起叶秋,转身便向院外行去,步伐看似不快,却几步便到了门口。叶秋最后回头,目光深深掠过这生活了三年的庭院,掠过那株古树,掠过父母强忍悲痛的身影,将这一切刻入心底。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九十载魂灵对这份尘世亲缘的珍视。随即,他毅然转身,迈着稳定的步伐,跟上王道长的身影,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叶家镇清晨未散的薄雾之中,再也看不见。
庭院内,叶承宗紧紧揽住几乎虚脱的妻子,望着空荡荡的院门,久久伫立。耳边回荡着儿子那句“叶家,定会安稳如山”,他心中那份因未来不确定性而产生的惶惑,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他低头,对泣不成声的妻子轻声道:“别哭了,我们的秋儿……非同一般。我们要好好的,等他回来。”
镇外荒坡,王道长取出一枚巴掌大小、色泽黯淡的青铜叶片,口中念念有词,随手一抛,叶片见风即长,化作一只可容三四人站立的简陋飞舟。他带着叶秋踏足其上,飞舟缓缓升空。
叶秋立于舟首,山风拂动他额前的软发,衣袂飘飘。他俯瞰着下方,叶家镇化作棋盘,黑风林如同墨迹,更远处,群山如黛,层峦叠嶂。
凡尘的温暖牵挂,已成为心底最坚实的基石。
前方,云海翻腾,天际辽阔,一个浩瀚而未知的世界,正等待着他去探索,去解读,甚至……去重塑。
飞舟化作一道流光,投向远天。叶秋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倒映着云霞天光的眸子里,是与他幼小身躯截然不符的深邃与平静,以及一丝隐而不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