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巨石背后,金瓶儿猛地将碧瑶推开,自己却因力竭踉跄一步,靠在了石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中带着明显的血丝。她飞快地取出丹药服下,但脸色依旧难看。
碧瑶站在几步之外,胸口起伏,同样疲惫不堪,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死死盯着金瓶儿颈间那枚若隐若现的吊坠。疑问如同毒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现在……可以说了吗?”碧瑶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铃铛,和我爹,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再隐瞒……”她手中,微弱的幽冥心焰再次燃起,虽然摇曳,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然,“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容器’!”
金瓶儿抬起眼帘,看着碧瑶那副玉石俱焚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片刻,月光照在她苍白而精致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罕见的脆弱和……认命般的疲惫。
“好……我说。”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仿佛卸下重担的虚脱,“这枚‘寂魂铃’的雏形……确实来自你父亲,万人往。”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金瓶儿证实,碧瑶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多年前,我奉命潜入鬼王宗……目的,就是接近他,获取信任,并……伺机盗取与幽冥之眼相关的秘宝和情报。”金瓶儿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割开过往的伪装,“这枚铃铛图纸,是他密室中诸多秘密之一,关乎一个……连幽冥教都极为忌惮的古老禁忌。”
碧瑶浑身冰凉,爹爹……他早知道金瓶儿是奸细?那他为何……
“你爹……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金瓶儿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他没有杀我,反而……将计就计。他给了我部分半真半假的情报,也包括这铃铛的残图。他似乎……在利用我,向幽冥教传递他想传递的消息,也在利用我……达成他自己的某个目的。”
她的目光变得幽深:“至于幽姬……她去葬魂谷寻找定魂幽兰,是你爹默许甚至……引导的。他或许算到了那是陷阱,但他更想知道,幽冥教到底想做什么。幽姬的牺牲……或许在他眼中,是必要的代价。”
“至于你,碧瑶,”金瓶儿直视着碧瑶瞬间失血的脸,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你特殊的魂魄,是钥匙,是容器……这没错。但你爹万人往,恐怕比幽冥教更早、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将你培养成鬼王宗少主,究竟是为了保护你,还是……将你置于风暴中心,成为他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碧瑶的心上!爹爹早知道金瓶儿是奸细?他利用幽姬的牺牲?他……将自己当作棋子?
这些颠覆性的认知,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碧瑶心中那座名为“父亲”的神像!一直以来,万人往在她心中是如山般威严、如海般深沉、不惜一切保护她的父亲!可现在……现在金瓶儿却告诉她,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都是算计?
“不……你胡说!你骗我!”碧瑶踉跄后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无比狼狈和绝望,“我爹不会……他不会这么对我!”
金瓶儿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悯,但很快被冷漠取代:“信不信由你。这就是我知道的部分真相。我和你一样,碧瑶,或许……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区别在于,我早就知道自己是棋子,而你还活在自以为是的父爱里。”
她顿了顿,望向追兵再次逼近的方向,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冷酷:“现在,选择权在你。是继续被蒙蔽,然后死在这里;还是带着这些真相活下去,亲自去问他,问这天下,讨一个公道!”
碧瑶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父亲高大的形象在心中轰然倒塌,带来的不仅是绝望,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空洞。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挣扎、甚至活下去的信念,似乎都失去了根基。
而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强悍、远超之前所有追兵的恐怖气息,如同乌云压顶般,从远方急速逼近!显然,真正的强敌,终于被这里的动静引来了!
金瓶儿脸色骤变,猛地看向碧瑶,眼神锐利:“没时间了!走!”
她再次抓住碧瑶的手腕,这一次,碧瑶没有挣脱。她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金瓶儿拖着,踉跄地奔向更深、更黑暗的未知。只是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和深不见底的痛苦迷惘。
真相的刀刃,已然见血。而前路,是更深的黑暗,还是绝地逢生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