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祭坛内,死寂如同实质,唯有瘴气在破损的石柱间无声流淌。金瓶儿那句“机缘”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漾开不安的涟漪后,她便不再多言,闭目调息,仿佛将选择的权柄轻飘飘地抛回给了碧瑶。
而这权柄,重于千钧,且淬满了无形的毒芒。
碧瑶靠坐在冰冷的黑石祭坛边缘,身体的痛苦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从未停歇。但比这更折磨人的,是内心天人交战般的撕扯。金瓶儿的提议,像是一颗包裹着蜜糖的毒药,散发着诱人而又致命的气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祭坛残留的幽冥之气,与她修炼的《幽冥诀》乃至魂魄深处那丝源自父亲的本源,产生着一种诡异的共鸣。那气息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滋养破碎魂核的力量。就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清泉,明知可能是幻觉,求生的本能却驱使着想要扑过去。
爹爹的镇魂石能护住我本源不散,却难以快速修复这般重创……这幽冥之气,或许……真的有一线机会?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警惕压了下去。万人往的教诲在脑海中回响:幽冥之力,诡谲难测,用之正则可通玄,用之邪则堕无间。这祭坛邪异非常,那些散落的骨骸和干尸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金瓶儿……她真的只是好心提供一条险路吗?还是想借此窥探鬼王宗功法的奥秘,或者……更糟?
凡……我该怎么办? 在意识的深处,她习惯性地向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心身影求助,尽管明知不会有回应。那份遥远的牵挂,此刻成了她对抗诱惑与恐惧的锚点。
幽姬紧挨着碧瑶坐下,看似在为她渡入微弱的灵力缓解伤势,全身的肌肉却紧绷如弓弦。她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母豹,时刻锁定着不远处的金瓶儿。金瓶儿每一次呼吸的细微变化,指尖无意识的轻叩,都落在幽姬眼中,被反复解读。
她受伤不轻,但远未到伤及根本的程度……方才断后,她展现的实力远超预估……此刻提出这险策,必有深意。宗主伤势沉重,心志易被蛊惑,我绝不能让她涉险。
幽姬的内心充满了焦虑。她看着碧瑶苍白脸上时而闪过的意动,时而蹙紧的眉头,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熬。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代替碧瑶去尝试引动那幽冥之气,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先替宗主趟平前路的荆棘。但这念头很快被理智压下——她若出事,谁来保护宗主和小姐?这或许是金瓶儿乐见其成的局面。
信任的裂痕,在这压抑的寂静中无声地蔓延、加深。
时间一点点流逝,祭坛内的甜腻异香似乎更浓了些,吸入肺中,带来一阵阵轻微的眩晕感。碧瑶感到怀中的合欢铃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这一次,不再是警示,更像是一种……渴望?是对幽冥之气的渴望,还是对危险的预警?她分不清。
就在这僵持与煎熬中,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呻吟声,从角落传来。
是暗羽!
他一直昏迷不醒,被安置在祭坛边缘相对避风的地方。此刻,他却发出了声音,身体也开始轻微地抽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幽姬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暗羽身边。碧瑶也强撑着望过去,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金瓶儿缓缓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暗羽的眼皮剧烈颤抖着,似乎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他的嘴唇干裂,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音节:
“……祭……坛……是……钥……匙……”
钥匙?碧瑶心中一凛!暗羽在昏迷前也曾提到过“钥匙”!
暗羽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清晰了一些,带着巨大的恐惧:“……不……不能……引动……幽冥……那是……献祭……通道……他们……要的是……宗主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