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起万年不化的冰屑,抽打在苍茫无垠的北冥冰原上。天幕低垂,流转着永恒不变的极光,如梦似幻,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寂寥。在这片连时间仿佛都被冻结的绝地边缘,一个身影正艰难地跋涉着。
那是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着一袭略显单薄的月白色劲装,外罩一件用罕见银狐皮精心缝制的斗篷。风雪模糊了她的容颜,却掩不住那窈窕的身姿和与这苦寒之地格格不入的蓬勃朝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束发的簪子——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枚通体剔透、内里仿佛有月华流转的冰晶发簪,簪头呈泪滴状,在昏暗的天光下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正是长大成人的念瑶。
她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抬手拂去眉睫上的冰凌,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一双眸子清澈宛若北冥深潭,却又比潭水更添了几分灵动与坚韧。细看之下,那眉宇间的神韵,竟奇异地将碧瑶的灵秀与张小凡的沉静融合在了一起。
十五年了。
念瑶望向北方那天地相接、一片混沌的深处,眼神复杂。自从当年一步一回头地离开那座冰晶宫殿,离开母亲永恒守望的身影和父亲沉睡的冰棺,她已在南方的红尘人世辗转漂泊了十五年。母亲赠予的冰晶发簪,不仅是护身符,更是指引她归航的灯塔。如今,她遵循着发簪日益清晰的微弱感应,回来了。
不是作为那个需要母亲庇护的幼女,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回来寻找答案,回来……面对她与生俱来的宿命。
“娘亲……爹爹……我回来了。” 她在心中默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近乡情怯,更何况她即将面对的,是那样一幅凝固了永恒悲伤的画面。
她继续前行,脚步比之前更加坚定。体内的血脉,在这片母亲以灵魂融合的土地上,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她能模糊地感知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如同脉搏般低沉的能量流动,那是“北冥之眼”的呼吸,也是母亲力量的延伸。同时,灵魂深处那源自父亲的一丝温和坚韧的底蕴,也仿佛与这片天地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险恶。并非简单的风雪严寒,而是出现了空间扭曲的迹象,时而狂风暴雨般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时而又陷入一片连声音都被吞噬的绝对寂静,时而眼前会出现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映射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有一次,幻境中出现了青云山小竹峰的景象,竹影婆娑,一个温婉的身影(她根据母亲描述想象的陆雪琪)正在练剑,剑气清冷,却带着一丝孤寂。另一次,她又仿佛看到了魔教炼血堂的阴暗洞穴,鬼厉(张小凡的化名)身影模糊,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与记忆中父亲沉睡的宁静面容形成残酷对比。
“这些都是爹爹和娘亲走过的路……” 念瑶紧咬下唇,催动体内那源自双亲的、尚未完全融合的力量。一股清冷的月华之力自丹田升起,护住心神,同时一股沉静平和的暖意自心脉流转,稳住魂魄。冰晶发簪光芒微闪,帮她驱散了幻象的干扰。她明白,这片土地不仅考验着她的修为,更考验着她的道心,考验她是否有资格承载父母的过往。
历经数日艰辛,她终于抵达了记忆边缘那片熟悉的区域。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怔住了。
记忆中那座相对朴素的冰晶宫殿,如今已被浩瀚的能量和岁月重塑。它不再仅仅是一座建筑,而是仿佛与整个北冥核心的冰川山脉连成了一体,巍峨、壮丽、散发着亘古不变的苍茫气息。宫殿晶莹剔透,折射着极光,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冷得让人心魂战栗。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位沉默的远古神只,守护着某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宫殿周围,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只有一种庞大、有序却冰冷的能量场在缓缓运转。念瑶能感觉到,母亲的力量无处不在,已与这片天地法则深度融合,不分彼此。